地上冰凉的触感透过华贵的宫装传来,却远不及她心中那片瞬间冰封荒芜的寒冷。
“不……不会的……他在骗我……他一定在骗我!”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布满血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尖锐而破碎,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嘶喊:“宁儿!我的宁儿呢?!”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打击而四肢发软,几次都未能成功。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殿外声嘶力竭地呼喊:“张嬷嬷!张嬷嬷!!快!快去把宁儿给我找来!立刻!马上!我要见我的宁儿!!”
一直守在殿外,听着里面动静、早已老泪纵横的张嬷嬷,闻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她看到自家娘娘瘫倒在地,凤冠歪斜,鬓发散乱,那张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脸此刻写满了癫狂与恐惧,心如同被刀绞一般。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快起来!” 张嬷嬷扑过去,想要搀扶她。
“别碰我!” 姜念钰猛地挥开她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盯住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和祈求,“嬷嬷!你去!你去把宁儿带来!他现在就来!我要见他!我要亲眼看到他!!”
张嬷嬷看着姜念钰这副模样,知道太子方才的话已然彻底击碎了她多年的信念和支撑。她浑浊的泪水涌得更凶,知道再也瞒不住了,这残忍的真相,终究要由她这个知情人来亲口证实。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姜念钰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抬起布满皱纹和泪水的脸,声音哽咽颤抖,带着无尽的悲凉:“娘娘!我的好娘娘啊!您醒醒吧!您别再自己骗自己了!!”
她伸出枯瘦的手,想要去碰触姜念钰,却又不敢,只能痛哭着喊道:“十三皇子……我的小主子……他……他三岁上染了那场时疫,就……就没能熬过来啊!当时太医署的人都说救不了了!是老奴亲眼看着……看着他小小的身子凉透了的啊!娘娘!!”
“您当时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陛下……陛下也是为了稳住前朝和后宫,怕您承受不住,才……才不得已寻了个法子……娘娘!后来那个孩子……他不是宁儿啊!他不是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姜念钰的心上。张嬷嬷的哭诉,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将她自我欺骗构筑起的脆弱堡垒彻底劈碎。
那些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碎片,在这一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宁儿高烧不退时痛苦的小脸,那逐渐冰冷的触感,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后来那个被抱来、看似“痊愈”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的孩子……那些细微的差异,那些被她强行忽略的直觉……原来,都不是错觉!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姜念钰喉咙里迸发出来,尖锐得几乎要刺破殿宇的穹顶。那声音里包含了被欺骗十几年的绝望,丧子之痛被重新翻出的剜心刺骨,以及对自身命运、对那个冷酷帝王、对这吃人皇宫最深的怨恨与诅咒!
她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华美的衣料被扯得变形,仿佛想要将那颗痛到麻木的心脏掏出来。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涣散无光,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疯狂在其中旋转。
随即,她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黑,那声未尽的尖叫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娘娘!娘娘!!” 张嬷嬷惊恐地扑上去,抱住姜念钰软倒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她看着皇后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发出悲恸欲绝的哭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凤仪宫内,瞬间乱作一团。宫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太医被紧急召来。
几乎是在姜念钰于凤仪宫崩溃晕厥的同一时刻,太子沈弈骞便收到了心腹的密报。他听着内侍低声回禀皇后如何癫狂、如何吐血昏死,嘴角只是勾起一抹冰冷而得意弧度,眼中没有丝毫对这位名义上母后的担忧,只有计谋得逞的快意与更深沉的算计。
“知道了。”他淡淡一句,挥退了来人。他彻底击溃了她自身的精神支柱,让她再无可能成为任何变数。
他的脚步未停,方向明确,直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心脏,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帝沈穹正对着一份关于北境军务的奏折凝神思索,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积威。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悦地抬头,却见太子沈弈骞未经通传,径直走了进来。
沈穹眉头瞬间拧紧,帝王威仪自然流露,带着被打扰的怒意:“混账东西!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然而,预想中太子惶恐请罪的情形并未出现。沈弈骞不仅未退,反而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御案前站定。他脸上不见平日的恭顺,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微微躬身,语气听起来依旧恭敬,但那声称呼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父皇,”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对上沈穹震惊而愤怒的双眼,“您……该退位了。”
沈穹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架砚台嗡嗡作响:“放肆!逆子!你说什么?!”
沈弈骞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不慌不忙,甚至好整以暇地轻轻拍了拍手。
掌声落下,御书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再次被推开。若非门槛下方缓缓渗入一道新鲜刺目的血痕,几乎要让人以为这仍是寻常的通传。紧接着,内侍总管李全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不是走进来的,而是几乎是爬着进来的,苍老的脸上毫无血色,布满惊惧,官袍的下摆沾染了尘土与不明的污渍。
他颤抖着抬起头,望向御座上面色铁青的皇帝,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皇……皇上……外……外面……被、被禁军把守了……老奴……老奴……”他看着室内这对剑拔弩张的父子,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沈弈骞笑了,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森然:“父皇,您看,没人了。”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写退位诏书吧。儿臣会奉您为太上皇,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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