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贴着水面吹,带着铁锈和潮气的味道。宫本雪斋站在主筏前端,左手按在“雪月”刀柄上,右手握紧那把刻着三日月纹的短匕。刀柄里的油布图他已看过三遍,每一处标注都刻进脑子里。老渔夫蹲在他脚边,盯着前方漆黑的海面,鼻翼微微抽动。
雪斋忽然抬手,拦住身后准备划桨的渔民。他眯眼看着远处滩涂上一道浅浅的水痕——那是昨夜退潮最后停留的位置。现在星位偏西,正是最低潮将至的时刻。原定航线水深不足,竹筏一旦进入主航道,必会搁浅。
他低声叫来老渔夫,从怀里掏出一块湿布,用炭笔快速画出几道曲线。“这里水太浅,走不动。”他指着北侧,“蟹口湾礁石多,但洋流一直冲着外海,还能过。”
老渔夫看了两眼,点头:“那边浪急,筏子容易翻。”
“不走不行。”雪斋收起布片,“敌军换岗在寅时初,只剩一个时辰。错过就得等明天,再等明天,他们就会发现北滩的刀被人动过。”
命令很快传下去。五十五只竹筏缓缓调头,像一群沉默的鱼,贴着礁石边缘滑入狭窄水道。渔民们放低身子,桨叶入水极轻,只在身后留下细碎波纹。雪斋始终站在最前面,眼睛扫过每一处暗涌。
越往里,水流越急。几块半浮的礁石露出水面,像兽牙横在航道中央。一艘竹筏擦过其中一块,发出轻微刮响。所有人一僵,停桨不动。雪斋没回头,只抬起一只手,示意继续前进。
半个时辰后,港口轮廓出现在前方。浮动木栅闭合如墙,三艘巡更小艇正从内港折返。雪斋摸出鼓槌,轻轻敲了三下。左侧三组竹筏立刻加速,朝正面逼近,故意激起水声。守军立刻举火张望。
就在这一瞬,雪斋猛然挥臂。主力队伍齐力划桨,竹筏群顺着一股侧流,从两排礁石缝隙中穿入,直扑港口侧翼。
靠近岸边时,六名渔民脱掉外衣,潜入水中。他们游到木栅下方,用短刀割断固定缆绳。一阵闷响后,一段栅栏歪斜下沉。雪斋跃下竹筏,踩着倾斜的木架登上码头。其他人紧随其后,手持鱼叉、短刀,迅速散开。
火把陆续亮起。一名守兵刚喊出半句警报,就被渔民用网兜套住头拉进水里。另一人想敲锣,背上已插了一支削尖的竹竿。混战瞬间爆发。
雪斋没有参与近战。他沿着码头快步前行,目光锁定停泊在最内侧的主舰。那艘船比其他大上一圈,船首挂着南部家的三日月纹旗。他刚踏上跳板,甲板上就冲出七八名武士,为首一人披着赤红阵羽织,手里提着长枪。
那人看见雪斋的脸,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你这药师走狗,竟敢犯我疆!”
雪斋停下脚步。三年前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火焰冲天的商队,被砍倒的护卫,自己躲在车底听着对方下令焚烧货物的声音。那个声音,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没说话,抽出“雪月”刀,踏着燃烧的跳板冲上甲板。
第一合,对方挺枪直刺,雪斋侧身避过,刀锋削断枪头。第二合,敌人回刀横斩,雪斋矮身滑步,一刀划开其右臂铠甲。第三合,对方怒吼着跃起劈砍,雪斋脚下一点,使出“燕返”变招,刀光自下而上掠过咽喉。
人头落地。尸体倒下时撞翻火盆,火星溅上船帆。雪斋站在尸体旁,低头看手中刀。血顺着刃口滴落,在甲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他提起首级,转身面向己方战士。火光映在他脸上,左眉骨的刀疤泛着暗红。
“此獠曾烧我货,夺我资,困我半生。”他的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清了,“今以血祭旧债。”
没有人欢呼。渔民们还在清理残敌,有人负伤倒在角落,有人正往敌船舱里搬火药桶。雪斋走下主舰,下令收集旗帜、登记俘虏、检查船只可否使用。
晨雾开始升起。潮水悄悄回涨,漫过泥滩,舔舐着烧焦的木桩。雪斋站在码头最高处,望着东方天际泛出的第一缕灰白。他解下腰间装藿香正气的翡翠瓶,递给身边一名咳嗽不止的渔民。
“喝一口,压住腥气。”
那人接过瓶子,仰头灌了一口,呛得直咳。雪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向主筏。他需要尽快清点战果,安排下一步行动。敌方主力舰队尚未出现,这场胜利只是开始。
他弯腰检查竹筏绑绳时,发现掌心沾了血,不知是谁的。他没擦,直接用手抹在衣摆上。绳结很紧,没有松动迹象。
一名渔民跑来报告,说在敌舰底舱找到三箱铁炮弹药,还有一捆未拆封的通行文书,盖着佐竹家印鉴。雪斋接过文书看了一眼,塞进怀里。
他又命人把缴获的三面敌旗升起,挂在港口最显眼的了望台上。风吹着旗帜哗啦作响,像在打招呼。
雪斋站上主筏,示意可以出发。渔民们陆续登筏,动作比三天前整齐许多。有人划桨时哼起昨天那支不成调的歌,其他人跟着应和。
竹筏缓缓离岸。雪斋回望燃烧的港口,火势正在减弱,黑烟却越爬越高。他知道,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
他把手伸进内袋,摸到那张已被汗水浸软的炭画阵型图。指尖划过蟹口湾转弯处的标记。那里水流急,礁石密,船速一快就会失控。
他收回手,按住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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