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议事厅的门还没开。雪斋已经坐在高台前,面前摊着一卷写满字的竹简。墨迹干了,他用手指从头到尾划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
亲卫进来通报:“主公到了。”
小野寺义道披着外袍走进来,脸色有些倦。他看了眼那卷竹简,又看向雪斋:“这就是你昨夜写的?”
“是。”雪斋起身行礼,“请主公用印。”
义道没接话。他在下首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这三条……比之前重得多。北陆九成利权归我们专营,他们每年还要亲自来朝拜?这不是把安倍当附庸了吗?”
“现在不是谈对等的时候。”雪斋声音不高,“他们被南部胁迫二十年,早就没了独立行事的资格。若我们不趁此机会定下规矩,下次出事还是今天这样——表面求和,实则送命。”
义道皱眉:“可这样一来,他们会不会干脆倒向南部?”
“不会。”雪斋摇头,“南部要的是听话的棋子,不是有自主权的盟友。安倍家主知道,跟着南部只能越陷越深。而我们给了活路,虽然难走,但能保全族人。”
义道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伸手接过竹简。他打开看了一遍,提笔蘸墨,在末尾签下名字,盖上家印。
“从今往后,这就是国策。”他说完站起身,脚步略显沉重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别让百姓受苦。”
门关上了。
雪斋坐回原位,把条约收进木匣。他拍了三下巴掌,两名亲卫抬进一张长桌,放在高台前方。原来的对席矮案全被撤走,整个厅里只剩这一张桌子,孤零零立在中央。
他又命人取来地图,挂在墙上。北陆五道用红笔标出,一条线从津川关直插腹地。
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安倍家使者走进来,斗篷湿了一半,脸上沾着晨露。他抬头看见厅内布置,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他习惯性地要行平礼,刚弯下腰,旁边亲卫上前一步:“跪禀。”
使者愣住。
亲卫不动,手按在刀柄上。
使者慢慢跪下,双膝触地的声音很轻,但听得清楚。
雪斋坐在高台上,没有立刻说话。他拿起木匣,打开,取出条约正本,递给旁边的文书官。
文书官展开宣读:
“第一,北陆五道商路九成利权,自即日起归小野寺家专营,十年内不得另设关卡、征收额外税赋。”
使者低头听着,手指微微发抖。
“第二,安倍家主须每年春分亲赴主城,献稻帛各百束,以示臣属之礼。”
听到这里,使者猛地抬头:“这……这是削藩!我们从未有过这种先例!”
雪斋看着他:“现在有了。”
“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当成家臣对待!”
“你们可以选择不签。”雪斋语气平静,“明天一早,我的骑兵就会越过津川关。理由很简单——你们勾结南部,意图谋反。我作为邻国守将,有权先发制人。”
使者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文书官继续念:
“第三,交出所有与南部家往来的书信,并开放府库三年,供监税官核查账目。若有隐瞒,视为违约,条约作废,兵戎相见。”
念完,全场静默。
使者跪在地上,额头冒出汗珠。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雪斋站起身,走下高台。他绕过长桌,站在使者面前。
“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他说,“南部拿你们家人当人质,逼你们做事。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拿到了水门机关图,知道了真相。你们不是敌人,是受害者。”
使者抬起头,眼里有光闪了一下。
“可正因为如此,”雪斋声音压低,“你们更该明白什么叫断根。如果不彻底切断和南部的关系,下次他们还会拿你们当盾牌。你们的孩子,也会像你们一样,一辈子活在威胁里。”
使者闭上眼。
良久,他低声问:“如果签了……真的能保住族人?”
“我能保证。”雪斋说,“只要你们遵守条约,不再私下通敌,我就护你们周全。不止是现在,还有将来。”
使者睁开眼,看着雪斋的脸。那道刀疤从左眉划到太阳穴,很深,却不狰狞。这个人说话时眼神稳定,不像在骗人。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递过降书,捧过毒酒,藏过密信。如今它空着,什么也没抓住。
“我……需要回去一趟。”他说,“家主必须亲自签字。”
“可以。”雪斋转身回到高台,“给你三天时间。第三日黄昏,我要看到盖了印的正本。否则,我不再等。”
使者缓缓站起,深深鞠躬,转身离开。
厅里只剩下雪斋一人。
他坐回位置,翻开作战记录簿。写下一行命令:铁炮队今日校准射程,目标津川关东侧了望台。骑兵演练穿插路线,模拟突袭关防大营。
传令兵进来领命,出去了。
太阳升到中天,窗外有人影走过,没人说话。
第二天清晨,锻冶坊送来新一批箭头。雪斋让人全部试射,合格的入库,不合格的当场熔掉。
下午,粮仓报告存粮足够支撑三个月围城。他批了条子,要求每日增加一次巡检。
第三天傍晚,天边泛红。
议事厅的门又被推开。
使者独自走进来,身上换了干净衣服,手里捧着一个漆盒。
他走到长桌前,打开盒子,取出一份卷好的文书。上面盖着鲜红的朱印。
“这是……”他声音沙哑,“家主亲笔签署的条约正本。”
雪斋接过,打开细看。印信清晰,签名无误。他点点头,把文书放进木匣,锁好。
“你们选了活。”他说。
使者站在原地,没动。
雪斋看着他:“回去告诉家主,春分那天,我会在城门前等他。”
使者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头行礼。
他转身往外走,背影佝偻,脚步缓慢。
雪斋没有送他。
他坐在高台前,打开地图。手指沿着北陆商道一路划过去,最后停在津川关的位置。
窗外暮色渐浓,灯火一盏盏亮起。
他拿起笔,在登记册上写下一句:
“条约已签,北陆归属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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