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风刮得更急了,帐篷外守卫的脚步声突然中断。雪斋立刻睁开眼,手已按在刀柄上。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缓缓坐起,耳朵贴着地面听了一瞬——林子里有东西在动,不是风,是人踩断枯枝的节奏,三短一长。
他掀开帐帘一角,外面漆黑如墨。火盆里的炭只剩一点红光。他摸出腰间的回旋手里剑,又从药囊里抽出三根银针塞进指缝。然后轻轻拍了拍旁边亲兵的肩膀,做了个左右包抄的手势。两人会意,一个往左绕向溪边,一个低身贴岩壁前行。
雪斋自己沿着水渠边缘匍匐前进。泥土湿冷,草叶划过脸颊。他屏住呼吸,在距离声源十步时停下。前方草丛忽然一闪,一道微弱的反光掠过树梢——是铜镜!有人用月光反射传递信号!
他立刻卧倒,同时甩出手里的回旋手里剑。铁器破空而出,“铛”地一声撞上左侧树干,正中一名斥候手中的铁炮引信。火药当场炸裂,那人惨叫一声扔掉武器,右手血流不止。
右边灌木丛猛地窜出第二人,抬枪就射。雪斋翻滚闪避,但弹丸还是擦过左肩,布料撕裂,皮肉火辣辣地疼。他咬牙压住呻吟,顺势跌进沟底,假装被击中倒地。
两名活着的斥候对视一眼,不再追击受伤者,反而背靠背缓缓推进,一人持短刀,一人握锁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老手。他们没去管炸伤的同伴,任他在地上抽搐。
雪斋躺在泥水中,左手悄悄把银针夹在食中二指之间,右手慢慢松开刀柄,做出无力反抗的样子。他咳了一声,故意让嘴角渗出血沫,看起来像是内伤发作。
前锋试探着靠近,蹲下身想查看他的脸。就在对方低头的一刹那,雪斋暴起,银针直刺其颈侧晕阙穴。那人闷哼一声,眼睛翻白,瘫软下去。
另一名斥候反应极快,转身就要逃。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从侧翼扑来的亲兵死死抱住腿,摔在地上。两人扭打几下,亲兵终于将他压住,用绳索捆住了双手。
雪斋撑着沟壁站起来,左肩剧痛,血已经浸透半边衣襟。他走过去踢开那人的锁镰,又亲自搜身。在贴胸的暗袋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麻纸地图。打开一看,上面用细线标出了小野寺城西北段城墙的厚度、水源入口位置,还有守军换岗的时间表。
他又去搜倒地那人,也在怀里找到一张同样的图。图纸边缘盖着一枚朱印——三日月纹,和昨天杉树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雪斋把两张图叠在一起,塞进内层衣袋。这时被俘的斥候突然张嘴,牙齿咬向舌根。雪斋眼疾手快,抓起一根银针扎进他下颌神经,那人顿时张不开口,一颗黑色小丸从嘴里滑落。
“有毒。”亲兵捡起来闻了闻,“像乌头粉。”
雪斋点头,命人用布条绑住俘虏的嘴,再加一层蒙眼布。另一个昏迷的也绑好手脚,拖回帐篷角落。炸伤的那名斥候已经断气,尸体留在原地。
回到帐中,他脱掉左肩衣服,让亲兵拿来烧酒清洗伤口。酒液碰到创面,肌肉猛地一抽,但他没出声。纱布缠好后,他坐在火盆前摊开地图,一根手指顺着标注的路线慢慢移动。
水源入口……正是黑川水门。那里不仅供三个村子用水,还是城防蓄水池的源头。如果被人提前埋了火药,一旦引爆,下游立刻断流。军队没水喝,三天就得崩溃。
他盯着图纸上的时间标记:每日辰时三刻换岗,持续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城墙巡查最松。敌人打算趁这个空档突入?
亲兵端来一碗热汤。“大人,要不要现在送进城?”
“不行。”雪斋摇头,“半夜调动兵马会引起恐慌。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敌方主力在哪。”
“那这两人怎么办?”
“关着。不准他们说话,也不准睡。明天天亮后再处理。”
他说完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外面雨又下了起来,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被云遮住,林子深处一片死寂。
可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刚才那一阵动静太干净了,像是专门引他们出来的诱饵。真正的斥候小组,不会带铜镜这种容易暴露的东西深入敌境。
除非……他们是故意被发现的。
他转身回帐,从随身包裹里取出沙盘模型,放在地上。用小石子摆出北岭地形,又把缴获的地图铺在一旁对照。四个红点依旧钉在边境线上:十三里峠、溪谷弯道、断崖下方、黑川水门。
但现在,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几个点连起来,并不指向小野寺城主防线,而是绕到了西川村后山。那里有一条废弃猎路,通向西南三郡的筑路工地。
他修的路。
图纸上没标这条路,但敌人显然知道它的存在。而且标注的水源攻击点,也只是幌子。真正目标,可能是正在施工的民夫营寨。那里囤积着大量粮食和工具,一旦失火,整个屯田计划就得停摆。
雪斋伸手摸了摸左肩的绷带,又看了眼角落里两个被绑住的俘虏。他们的鞋底纹路很新,不像走过长途山路的样子。更像是……最近才从桧山城出发的精锐。
他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火星飞溅。茶屋四次郎说过一句话:打仗不是比谁刀快,是比谁准备得早。现在看来,南部家准备得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亲兵低声问:“要不要派人去西川村示警?”
“不能动。”雪斋说,“我们现在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派出去的人,说不定正好撞进埋伏。”
“那怎么办?”
“等。”他把沙盘收进包袱,“等到天亮。他们以为我们只会守城门,不会想到我们会反过来查他们的补给线。”
他说完,从药囊里取出一小包粉末倒入水碗,搅匀后一口喝下。这是千代教他的提神散,能让人三天不睡也不迷糊。
然后他盘腿坐下,背靠帐篷支柱,双眼盯着帐顶。火光映在他脸上,左眉的疤痕微微发亮。
外面雨越下越大,帐篷顶开始滴水。一滴,两滴,落在地图边缘,慢慢晕开了墨线。
雪斋伸手抹去水迹,手指停在黑川水门的位置。那里原本画着一道虚线,代表水渠走向。但现在,他用指甲在虚线下方划了一道横线。
就像一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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