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散,林间火堆只剩余烬。雪斋站在被绑在树干上的匪首面前,那人右腿血迹干结,脸色发青。
他挥手,一名卫兵端来温水和布巾,蹲下替对方擦拭伤口。匪首咬牙不语,额头渗出冷汗。
“你腿筋断了。”雪斋开口,“再不治,这辈子别想走路。”
匪首冷笑:“要杀便杀,我不怕死。”
雪斋不答,转身走到火堆旁坐下。他从怀里取出一枚铜牌,放在掌心。火光映出上面刻字:“江户奉行所·巡检令”。
“你们三十人,每人拿双倍金子。”他低声说,“三河台那位紫衣老者许诺,只要我的头落地,每人赏五两黄金。”
匪首闭眼。
雪斋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南部家不敢明面动手,就找你们这些亡命徒送死?可真正下令的,是江户城里那个坐在议事厅高位的老中!”
那人呼吸一滞。
雪斋盯着他:“你说不说,我都查得到。但你说出来,我保你不死,家人不受牵连。”
他突然转身,对守卫下令:“把他抬到阵亡兄弟旁边,绑在尸身旁。不准包扎,不准遮雨。让他听一夜乌鸦啄肉的声音。”
两名卫兵应声上前,拖起匪首。他挣扎了一下,终因伤重无力。
雪斋坐回火堆边,拿起纸笔,开始记录供词。他写得很慢,每句话都反复推敲。写完后,取出小野寺家金印,按在封口处。
火光晃动,映出他左眉骨的刀疤。
半个时辰后,北坡方向传来脚步声。一名斥候快步走来,单膝跪地。
“大人,我们沿脚印追出十里,发现那人中途换路,最后消失在岔道。没有留下信号,也没遇到接应。”
雪斋点头:“撤回伏兵,全员休整。”
“是。”
他站起身,走入临时搭设的审讯帐。俘虏已被重新捆好,靠在角落喘息。
雪斋蹲下,直视他的眼睛:“现在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是小野寺家的余党。我是奉太阁之命,持金印赴任奥州守护的人。有人假借幕府之名,私调杀手,谋害朝廷命官,这是死罪。”
匪首眼皮跳动。
“你说出主谋名字,我让你活着回家。”
帐内安静。只有外面风穿过树枝的声音。
“是……”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是佐久间信盛的人。他在三河台设局,说您阻碍江户新政,必须除掉。行动由他门生指挥,经费从隐账支出……他说,只要德川公不知情,就不算违令。”
雪斋眼神骤冷。
他知道这个名字。当年佐久间盛政正是被此人排挤出织田家,从此流落江湖。如今旧怨未消,竟又伸爪至此。
他走出帐篷,召集卫队骨干。
“此行目的变了。”他说,“我不再只是去述职。我要当面向德川公禀报——有人假传幕府命令,组织杀手伏击朝廷官员。”
一名老卫兵低声道:“大人,这可是告发老中……万一德川公不信,反说我们诬陷……”
“那就让证据说话。”雪斋从怀中取出铜牌和供词,“这是巡检令铜牌,来自俘虏身上。这是亲笔供词,加盖金印。还有三百活口可审,七座新坟可挖。他们以为躲在朝堂之后就能一手遮天?”
众人沉默。
片刻后,一人单膝跪地:“愿随大人赴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五名卫兵全部跪下。
雪斋伸手扶起最年长的一人:“不是赴死,是讨个公道。若今日我不言,明日便有千百人枉死。”
他下令:
“阵亡者就地掩埋,立木碑刻名。重伤俘虏交两人押送驿站监禁。其余人轻装简行,明日寅时出发,六日内务必抵达江户城外。”
命令传下,营地立刻动了起来。有人搬运土石,有人整理装备。
雪斋独自走到高处,望向东南方。乌云裂开一道缝,月光照在他肩上。
他抽出腰间唐刀。刀身映出他的脸,冷峻而坚定。
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叫。
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在京都药店见过的一幕。一个贫民被差役诬陷偷药,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没人帮他。那人最后在狱中自尽。那时他握着扫帚,站在药柜后,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他能做了。
他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你们以为,躲在朝堂之后,就能一手遮天?”
他低声说:“这一刀,我要斩开迷雾。”
这时,一名卫兵匆匆走来。
“大人,审讯帐里的俘虏醒了。他说还有事要交代。”
雪斋收刀入鞘,转身往帐篷走去。
掀开帘子,俘虏仰着头,嘴唇干裂。
“我只说了主谋……但执行者……还有一个人。”
“谁?”
“穿灰袍的商人……在三河台分发金子……他戴铁错金算盘腰带……”
雪斋瞳孔一缩。
茶屋四次郎。
喜欢日本战国立志传:宫本雪斋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日本战国立志传:宫本雪斋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