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场上，五道灰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散开。
那是博格大公麾下的鼬鼠式侦察战车。它们轻盈、敏捷，只有八吨重，装备着二十毫米机关炮和发烟罐。在平原地形上，它们能跑出七十公里的时速。
此时，它们正围绕着场地中央那台笨重的猎虎战车，开始了一场死亡之舞。
呲——
白色的烟雾从鼬鼠战车的尾部喷涌而出，瞬间在战场上拉起了一道道白色的帷幕。
那是干扰烟雾。
对于没有热成像仪的这个时代来说，烟雾就是坦克的眼罩。
观礼台上，凯勒教授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
这就是现代战争的机动性。凯勒指着场下说道，再厚的装甲，再大的火炮，如果看不见敌人，如果跟不上敌人的节奏，也只是一个活靶子。博格殿下的战术很明确，用轻型单位的机动性，把那只乌龟困死在烟雾里。
皇太子赢昭皱起了眉头。
他拿着望远镜，视野里除了翻滚的白烟，什么也看不见。
林建业，你会怎么做？赢昭在心里默念。
……
车舱内。
刘承风的耳机里充斥着刺耳的电流声。
他们在进行全频段干扰！刘承风大喊，鼬鼠战车上有电子战设备！我的雷达屏幕全是雪花！
意料之中。林建业站在车长位，手里拿着潜望镜，冷静地观察着四周。
白色的烟雾已经笼罩了战车。能见度不足五十米。
砰！砰！砰！
一连串密集的撞击声在装甲上响起。
那是鼬鼠战车的机关炮发射的训练弹，打在猎虎厚重的装甲上，虽然无法击穿，但发出的噪音让人心烦意乱。
他们在绕圈。高平的声音从炮位上传来，三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速度很快。我无法锁定。
何山握着操纵杆，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头儿！我们被包围了！何山吼道，这帮孙子就像苍蝇一样！我们要不要停车？
停车就是死。林建业冷冷地说。
在这片烟雾里，如果你停下来，就会失去主动权。你会因为恐惧而胡乱转动车身，最后把脆弱的侧后暴露给敌人。
博格想要看的一幕，就是这只笨拙的猎虎在烟雾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被鼬鼠战车戏耍致死。
但林建业不会让他如愿。
老何。林建业开口了，他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还记得我们在伐木道上是怎么跑的吗？
何山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
记得。撞过去。
没错。林建业盯着前方那片浓密的白烟。
既然看不见，那就不用看了。
既然他们想围住我们，那我们就把这个包围圈，给它捅穿。
全速！林建业下令，十二点钟方向！冲锋！
吼——！
开山发动机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祝云山在后舱猛地推大了供油阀。
六个巨大的气缸疯狂活塞运动，压榨出惊人的扭矩。
何山一脚将油门踩死，潜艇级的变速箱齿轮咬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动了。
这台四十五吨重的钢铁怪兽，在静止状态下，爆发出了一种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加速度。
它没有试图去追逐那些灵活的鼬鼠，而是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笔直地冲向了正前方。
观礼台上的人们惊呼出声。
快看！它冲出来了！
只见那团浓密的烟雾中，一道黑影猛地撕裂了白色的帷幕。
猎虎战车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破了烟尘的封锁。
它的速度极快。
虽然没有鼬鼠战车那种轻盈的灵动，但这种重型坦克全速冲锋时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大地在颤抖。履带卷起两米高的泥浪。
正在前方做着规避动作的一辆鼬鼠战车，显然没料到这只乌龟竟然敢发起冲锋。
它的驾驶员慌乱地打着方向盘，试图避开这头疯牛。
就是现在！林建业大吼。
不需要林建业提醒，高平已经捕捉到了那个慌乱的身影。
在猎虎冲出烟雾的一瞬间，视野豁然开朗。
那辆鼬鼠战车就在前方三百米处，正在进行一个笨拙的急转弯，侧面对着猎虎。
这是一个绝佳的射击窗口。
但猎虎没有炮塔。
要想瞄准，必须转动车身。
何山！高平在通讯器里喊道，左满舵！
收到！
何山猛地拉动左侧的操纵杆，同时踩下了左侧履带的刹车。
吱——！
液压制动器发出了尖锐的啸叫。
猎虎那庞大的车身，在高速行进中，竟然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它的左侧履带骤然抱死，成为了一个支点。而右侧履带依然在疯狂转动，输出着狂暴的动力。
整辆战车，以左侧履带为圆心，在泥地上画出了一个完美的扇形。
车尾甩出一道巨大的泥墙。
原本指向正前方的炮口，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横扫了三十度，死死锁定了那辆正在逃窜的鼬鼠战车。
中心转向！
观礼台上的凯勒教授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笔掉在地上。
这不可能！凯勒失声道，那么重的车体，那么高的速度，传动轴会断的！履带会崩的！
但它没有断。
潜艇级的传动系统，那是为了在深海高压下驱动螺旋桨而设计的，它的强度远超凯勒的想象。
而何山那粗暴的驾驶风格，更是将这套系统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
车身横过来的瞬间，液压悬挂剧烈压缩，吸收了巨大的离心力，将车身稳稳地按在地上。
稳住了。
高平的眼中，世界只剩下那个十字准星和那辆惊慌失措的鼬鼠。
距离两百八十米。
相对静止。
开火！
轰！
88毫米火炮喷出一团烈焰。
一枚训练弹呼啸而出。
虽然只是训练弹，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依然携带着巨大的动能。
砰！
那辆鼬鼠战车的侧面装甲上，爆开了一团白色的粉尘——那是训练弹命中判定的标志。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那辆八吨重的小车横移了半米，差点侧翻。
判定击毁！
演习裁判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全场哗然。
这……这是什么战术？
把重型坦克当跑车开？
这不是战术。赢昭看着场下那辆还在冒着青烟的战车，眼中满是震撼，这是暴力。
纯粹的暴力。
这就是林建业给出的答案。
既然我没有炮塔，那我就把整辆车变成炮塔。
既然我转得慢，那我就用速度和力量，强行改变物理规则。
干掉了！何山在车里大笑，老子就知道这招管用！
还没完！祝云山盯着仪表盘，水温上来了！刚才那一下漂移，把转速拉到了红线！
继续冲！林建业没有丝毫放松，还有四辆！
猎虎没有停留。
在击毁第一辆目标后，它借着刚才转向的惯性，再次加速，冲向了左翼的另一辆鼬鼠。
那辆鼬鼠的驾驶员显然被刚才那一幕吓坏了。
他看着这头钢铁怪兽像疯了一样朝自己冲来，竟然忘记了释放烟雾，只是拼命地倒车。
想跑？
高平冷冷地哼了一声。
何山，追上去！
好嘞！
猎虎再次提速。
虽然鼬鼠的极速比猎虎快，但在这种泥泞的演习场地上，履带的接地面积决定了通过性。猎虎那宽大的履带，赋予了它在烂泥地里无与伦比的抓地力。
而轮式的鼬鼠战车，在泥泞中开始打滑。
距离在迅速缩短。
五百米。
三百米。
两百米。
鼬鼠战车的机炮疯狂地向猎虎扫射，但在那倾斜的首上装甲面前，那些20毫米的炮弹就像是雨点打在岩石上，只能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白点，然后被弹飞到九霄云外。
这就是二号车的防御力。
这就是祝云山用那堆A级废料，熬了几个通宵算出来的几何学奇迹。
它无视了所有的骚扰。
它眼中只有猎物。
到了！何山大喊。
高平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轰！
第二发炮弹准确地命中了鼬鼠战车的炮塔座圈。
判定击毁！
不到三分钟。
两辆。
剩下的三辆鼬鼠战车终于反应过来了。它们不再试图挑衅，而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而逃，钻进了远处的树林里。
穷寇莫追。林建业下令。
停车。
猎虎缓缓停在战场中央。
它那灰蓝色的装甲上布满了弹痕和泥浆，炮口还散发着热气。
它就像一位刚刚结束决斗的角斗士，傲然屹立在斗兽场的中央，接受着全场的注视。
这就是二号车。
这就是它的登场。
没有华丽的致辞，没有优雅的亮相。
只有钢铁的碰撞，引擎的轰鸣，和对手的残骸。
它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观礼台上，博格大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看着那辆战车，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个正在狠狠抽他耳光的巨人。
机动性展示……博格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几个字。
林建业不仅展示了机动性。
他还展示了什么叫做统治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花哨技巧，都是笑话。
陛下。赢昭转过身，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这就是钢铁黎明！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武器！
皇帝没有说话。
他依然端着那杯茶，但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那是兴奋。
也是恐惧。
他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战争形态，正在这片废墟上诞生。
很好。皇帝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
第一阶段测试，通过。
接下来……
皇帝的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是红军的主阵地，是K-29高地。
去把那座山，给朕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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