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鑫带来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风语者避风港内激起层层波澜。那枚沉寂的“苏鲁锭之心”竟然真的给出了回应,不仅确认了昆仑的方向,更指向了一座具体的白玉祭坛!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它有了一个清晰可见、却又远在天边的坐标。
短暂的兴奋过后,现实的压力接踵而至。
“前往昆仑……”卓娜铺开一张简陋的西域舆图,手指划过从他们目前位置到昆仑山脉的漫长距离,眉头紧锁,“这绝非易事。不仅要再次横穿大片沙漠戈壁,还要翻越无数险峻的山峦,最后才能触及昆仑雪线。路途遥远,环境极端,补给、向导、御寒物资都是大问题。”
“更重要的是朝廷和‘收割者’残党的动向。”白灵补充道,她手中的匕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黑山闹出那么大动静,西域都护府绝不会坐视不管,通往东方的官道和关隘必定盘查森严。而那些漏网的‘收割者’……他们必然能猜到我们还活着,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活体神殿的粘腻触感。
阿尔泰抱着双臂,黝黑的面庞上写满了凝重:“卓娜姑娘说得没错。而且,最近沙漠很不平静。多个部落都传来消息,说有一伙新的‘沙匪’异常活跃,手段残忍,行事诡秘,不像寻常马贼,倒像是……冲着特定目标去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卫鑫,“你们身上的‘印记’,或许比任何路引都更显眼。”
卫鑫沉默着,感受着肩头伤口那隐隐的刺痛和精神层面那如芒在背的注视。阿尔泰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父神”的印记,就像黑暗中的灯塔,随时可能将致命的危险引来。
一直沉默听着众人讨论的巨石,忽然闷声开口,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必须去。”他挣扎着想坐直些,铁蛋连忙在一旁扶着。“那玩意儿……(他指的是‘苏鲁锭之心’)……是咱们唯一的指望。没了它,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迟早被那些鬼东西啃得骨头都不剩。昆仑再险,也比坐以待毙强!”
他的话粗粝却直指核心。退缩没有出路,唯有向前,才有一线生机。
卫鑫的目光扫过同伴们——伤痕累累却意志坚定的巨石、努力克服内心恐惧的白灵、博学而坚韧的卓娜、还有眼神中混合着害怕与依赖的铁蛋。最终,他的目光落回掌心那枚冰冷的立方体上。
“巨石说得对。”卫鑫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下来,“我们没有退路。昆仑必须去。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去。”
决策既定,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紧张的计划与准备。
阿尔泰代表风语者表明了态度:“风语者世代守护这片土地的平衡,‘黑沙之牙’(收割者)及其背后的邪恶力量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们既然获得了圣物的指引,风语者必将尽力相助。”
他提供了宝贵的建议:“大路官道绝不能走。我知道几条古老的、几乎已被遗忘的商道和小径,可以绕过主要的城镇和关隘,虽然更难走,但更隐蔽。”他还详细说明了沿途可能找到水源和隐蔽点的位置。
考虑到漫长的旅途和极端环境,阿尔泰慷慨地提供了数匹耐力极佳的骆驼、充足的清水和耐储存的食物(馕饼、肉干、奶疙瘩)、御寒的皮袄、以及一些治疗常见伤病和抵御风寒的草药。他甚至拿出了几副绘制在羊皮上的、标注着那些隐秘路径的简陋地图。
“这些地图是历代风语者口耳相传并绘制的,并不完全精确,但足以指引方向。”阿尔泰郑重地将地图交给卫鑫,“愿风灵与你们同在,驱散前方的迷雾与灾厄。”
白灵和卓娜则忙着整理和改造装备。莉利用风语者工坊里能找到的有限材料,尽可能修复了探测器的部分功能,虽然探测范围大大缩小,但或许能预警近距离的强大能量源或空间异常——这对防范“收割者”和昆仑可能存在的诡异现象至关重要。她还和卓娜一起,将风语者卷宗中所有关于昆仑地形、气候、以及神秘传说的碎片信息整理汇总,试图拼凑出更详细的路线和风险提示。
卫鑫的肩膀在老医师的再次精心处理下,暂时被厚实的绷带和药膏包裹固定,那冰冷的侵蚀感被强行压下,但活动起来依然隐隐作痛,左臂无法完全发力。他则将大部分时间用来尝试与“苏鲁锭之心”进行那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沟通,试图巩固那份指向性的牵引,或者获取更多关于白玉祭坛的细节,但立方体再无新的回应,那份牵引感也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固执地指向东方偏南。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告别的时刻到来。风语者们聚集在隐蔽的出口处,无声地送上祝福。老医师最后检查了巨石和卫鑫的伤势,递给他们更多的药膏和草药。
“圣物的创伤,非寻常药石能医,这些只能暂缓。”老医师对卫鑫低声道,“昆仑……传说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灵泉,或许……那也是‘源泉’力量的一种体现。一切小心。”
阿尔泰与卫鑫用力拥抱了一下:“记住,沙漠和群山都有自己的法则,敬畏它们。如果……如果事不可为,风语者的港湾永远为朋友敞开。”
“保重。”卫鑫郑重道谢。
卓娜和白灵向收留照顾她们的风语者女子们道别。铁蛋则红着眼眶,和一个这几天玩在一起的风语者小男孩交换了临别礼物——一块漂亮的彩色石头。
最终,五人小队(卫鑫、白灵、卓娜、伤势未愈但仍坚持骑乘的巨石、以及铁蛋)牵着满载物资的骆驼,再次踏入了西域灼热的阳光之下。身后,风语者避风港的岩壁缓缓闭合,将那片地下桃源与世隔绝。
回头望了一眼那片依旧弥漫着不祥气息的黑山方向,卫鑫深吸一口气,拉紧了骆驼的缰绳。
“我们走。”
队伍沿着阿尔泰指引的一条干涸古河床,向着东南方向,开始了漫长而吉凶未卜的东归之旅。
黄沙漫漫,驼铃声声。前方是绵延无际的沙丘与远山,是传说中神圣而危险的昆仑,是渺茫的希望,更是无处不在的、来自“父神”印记的冰冷窥伺与“收割者”残党的潜在杀机。
每一步,都远离了暂时的安宁,踏入了更广阔的、危机四伏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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