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欢醒惊变 红雪失途
晨曦微露，驱散了山林间最后一丝夜色。叶风、阿飞、叶开、丁灵琳和李曼青（依旧小心看护着父亲）回到了与孙小红、傅红雪约定的那处隐蔽山谷。连日来的奔波与惊变让众人都面带倦色，气氛沉闷。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被李曼青安置在柔软草铺上的李寻欢，忽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带着几分慵懒的哈欠声。
这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李寻欢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饱经沧桑、时常因咳嗽而带着血丝的眼眸，此刻竟变得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被山泉洗过一般。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常年缠绕的病态苍白被一层温润的光泽所取代，整个人看上去竟似年轻了二三十岁，精神焕发，与之前那个油尽灯枯的病弱老者判若两人！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啊。”李寻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却感觉周身舒畅，内力充盈，多年来沉疴痼疾竟似不药而愈！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轻松与睿智的光芒。
“父亲！您醒了！”李曼青惊喜交加，几乎要落下泪来。
“师傅！”叶开和丁灵琳也围了上来，满脸激动。
阿飞虽未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叶风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寻欢，桃花眼中流光闪烁，似乎对这神奇的变化也颇感好奇。
“我睡了多久？”李寻欢看向儿子，声音温和而有力，不再带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沙哑。
“将近两个月了，父亲。”李曼青连忙回答，随即迫不及待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从酒肆遇袭、旧宅夺书（假）、荆无命重伤、孙小红与傅红雪送其前往天机老人处求医，再到武当掌门暴毙、他们前往调查反被栽赃成为纵火弑掌门的通缉犯……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叶开在一旁不时补充细节，尤其是提到那疑似“嫁衣神功”的杀人手法，以及武当山上那场蹊跷大火和随之而来的通缉。
李寻欢静静地听着，面色时而凝重，时而恍然，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当听到“嫁衣神功”四字时，他的眼中骤然爆射出锐利的光芒。
待李曼青和叶开讲述完毕，山谷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李寻欢，等待着他的判断。
李寻欢沉吟片刻，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小红呢？还有红雪兄弟，他们送荆无命去天机老人那里，算算时日，即便路途遥远，加上为荆无命疗伤需要时间，此刻也该返回了，或者至少该有消息传回。你们……可曾见到他们？或有他们的任何讯息？”
叶开等人面面相觑，均摇了摇头。叶开道：“我们回到这里等候，就是为了与小红阿姨和傅大哥汇合。但至今……毫无音讯。”
李寻欢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那份因苏醒和病愈而带来的轻松惬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忧虑和凌厉！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射向山谷入口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斩钉截铁：
“不好！”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刺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叶开心中一紧：“师傅，您是说……”
李寻欢转过身，脸上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冷峻：“时间不对！从天机老人隐居处往返，即便加上为荆无命稳定伤势所需的时间，也绝用不了近两个月！小红和红雪都是极有分寸之人，若途中无事，定会想办法传回消息，绝不会让我们在此空等、忧心忡忡！”
他语速加快，思路清晰得可怕：“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途中出事了！要么是遇到了极强的拦截，要么……就是天机老人那里本身就是一个陷阱！荆无命的重伤求救，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引他们入彀的诱饵！”
这个推测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众人目瞪口呆！
李曼青脸色煞白：“娘和傅大叔他们……”
阿飞周身杀气再次弥漫开来，冰冷刺骨。
叶风轻轻“啧”了一声，揉了揉眉心：“看来，我们的对手，比想象中还要心急，还要狠辣。这是要断我们所有的臂助和外援啊。”
李寻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曼青，开儿，你们仔细回想，小红可曾提过天机老人具体的隐居方位？哪怕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也好！”
叶开和李曼青努力回忆着孙小红当时匆忙间的话语。
李寻欢的目光则投向远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可能已陷入险境的妻子和友人。一场原本就迷雾重重的江湖风波，因孙小红与傅红雪的疑似失踪，瞬间变得更加凶险万分。救人与破局，已迫在眉睫。
第十三章 洞虚破妄 洛字惊心
根据叶开和李曼青拼凑出的模糊记忆，众人一路疾行，跋山涉水，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那片位于深山幽谷之中的竹林。竹影婆娑，溪水潺潺，环境清幽得不似凡尘，与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倒也相符。
然而，当走近那间熟悉的茅屋时，李寻欢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太安静了。不仅没有药草熬煮的气息，甚至连一丝活人的生气都感觉不到。
茅屋的门虚掩着。李曼青上前轻轻推开，屋内陈设简单，一尘不染，桌椅床铺摆放整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外出。但那种过分刻意的整洁，反而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空寂。
“爷爷？小红阿姨？傅大哥？”李曼青试探着呼唤，声音在空荡的屋内回荡，无人应答。
就在众人心中疑窦丛生之际，里间的门帘被掀开了。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叼着旱烟袋的老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正是“天机老人”。他看到李寻欢等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呵呵一笑：“李小子？你怎么找到我这老头子这儿来了？还有曼青，叶开小子，你们都来了？真是稀客啊。”
他的声音、神态，甚至抽烟的习惯动作，都与众人记忆中的天机老人一般无二。
叶开和李曼青见到“爷爷”，先是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问安。叶开急切地问道：“爷爷，我小红阿姨和傅红雪大哥不是送荆无命前辈来您这儿疗伤了吗？他们人呢？荆前辈的伤势如何了？”
“天机老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脸上露出悲悯之色：“唉，荆无命那孩子，伤势太重，虽然老头子我尽力施为，终究还是回天乏术，前几日……去了。小红那丫头和红雪小子，帮着料理完后事，伤心过度，说是要出去散散心，让我转告你们不必担心，他们过些时日自会回去寻你们。”
这番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叶开和李曼青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悲痛和失落的神色。
李寻欢却一直沉默着，目光平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天机老人”，从他那双看似浑浊却偶尔闪过精光的眼睛，到他拿着烟袋的、指节分明却略显僵硬的手指。
“天机老人”似乎被李寻欢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岔开话题：“李小子，看你气色不错，身上的旧疾似乎好了？真是可喜可贺。来来来，别都站着，坐下说话，我给你们泡壶茶……”
他转身作势要去取茶叶。
就在这时，李寻欢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不必麻烦了。”
“天机老人”动作一顿。
李寻欢缓缓走上前，目光如两盏明灯，牢牢锁定在“天机老人”脸上：“阁下伪装得确实天衣无缝，连小红和曼青都险些被你瞒过。可惜……”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一字一句道：“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真正的天机老人，称呼荆无命，从来只叫‘荆小子’或者直呼其名‘无命’，绝不会用‘那孩子’这般带着怜惜意味的称呼。因为在他眼中，荆无命从来就不是一个需要怜惜的‘孩子’，而是一个值得正视的对手和故人。”
“天机老人”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荡然无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狠厉！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李寻欢的手似乎只是随意地拂了一下。
一道寒光，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噗嗤！
一柄薄如柳叶的飞刀，已然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天机老人”的咽喉！
他脸上的惊愕和恶毒瞬间凝固，身体晃了晃，重重倒地。在倒下的过程中，他脸上的人皮面具边缘翘起，露出了底下另一张完全不同的、阴鸷的中年面孔。
“啊！”叶开和李曼青惊呼出声，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竟是假冒的！
阿飞和叶风则早已戒备四周，防止还有埋伏。
“搜！仔细搜查这间屋子！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李寻欢沉声下令，脸色冰冷。敌人既然在此设下陷阱，必然留有线索。
众人立刻分散开来，翻箱倒柜，检查墙壁地面，不放过任何角落。屋内物品大多寻常，似乎并无特异之处。
叶风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简陋的书桌上。桌上除了一些普通的笔墨纸砚，还散乱地放着几张看似废弃的草纸。他随手拿起一张，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看了看，又用手指轻轻摩挲纸面。
忽然，他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其他区域略有不同的触感。他心中一动，拿起桌上一只干净的茶杯，走到屋外小溪边，盛了半杯清水。
回到屋内，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叶风将那张草纸平铺在桌上，然后用指尖蘸了些清水，极其均匀地、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纸张那片触感略异的区域。
奇迹发生了！
随着清水的浸润，那片原本空白的纸面上，竟然缓缓浮现出两个苍劲有力、仿佛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字迹！
那两个字是——
洛阳！
两个字映入眼帘，如同两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洛阳！荆无命和公子羽遭遇魔头的地方！武当少林掌门离奇暴毙可能指向的漩涡中心！如今，这神秘的线索又直指此地！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约约地汇聚向了这座千年古都。
李寻欢盯着那两个字，眼神深邃如海。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洛阳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隐藏在繁华背后的无尽杀机与阴谋。
“洛阳……”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凝重。
目标，已然明确。前路，注定凶险。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第十四章 李府惊魂 天棒破局
洛阳城，千年古都，繁华依旧，却暗流汹涌。叶风一行人抵达此处已有数日，明察暗访，却如同大海捞针，那幕后主使仿佛彻底融入了这座城市的阴影，不见丝毫踪迹。偌大的洛阳，藏匿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这夜，月黑风高。叶风独自一人在城中僻静的街巷间漫步，紫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看似悠闲，实则心神紧绷，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处占地颇广、却明显荒废已久的宅院前。院墙高大，门楣上依稀可见“李府”二字，只是朱漆剥落，蛛网遍布，透着一股萧索破败之气。
叶风心中一动，想起李寻欢曾提及，这处祖宅几经易手，曾为龙啸云所占改名兴云庄，后又几度变迁，最终荒废，多年无人打理。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凝神打量这废弃府邸时，风中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异响，像是金属摩擦，又像是压抑的呻吟，自那深宅大院中隐隐透出。
叶风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艺高人胆大，略一沉吟，便提气纵身，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高大的院墙，落入院内。
院内更是荒凉，杂草丛生，亭台楼阁大多倾颓，唯有深处一栋主体建筑还保持着大体轮廓。那异响，似乎正是从那栋楼中传来。
叶风屏息凝神，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靠近。越是接近，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是强烈。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楼门，一股混合着尘土和某种奇异甜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好！”叶风心知有异，立刻闭气后撤，但已然晚了半步！那甜香之气竟能透过皮肤渗入，他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四肢瞬间酸软无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叶风在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屈辱感中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阴冷潮湿的石牢之中，手脚都被冰冷的精铁镣铐锁住，更让他惊怒交加的是，他身上那袭标志性的青衫已被剥去，换上了一套粗糙劣质、却分明是女子款式的衣裙！一股诡异的药物力量禁锢了他的丹田，往日汹涌的内力此刻死寂一片，连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
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着宽大黑色斗篷、脸上戴着狰狞青铜面具的身影走了进来。此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阴冷邪恶，令人不寒而栗。
那面具后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叶风被迫换上女装后更显妖异魅惑的身体上贪婪地扫视着，发出沙哑而扭曲的笑声：“呵呵……果然是天生的尤物，男身女相，更添趣味……从了我，可免皮肉之苦。”
说着，那人竟伸出手，向叶风的脸颊摸来。
叶风心中恶寒，拼命挣扎，奈何内力全失，镣铐坚固，根本无法挣脱。眼看那肮脏的手就要触及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乌光破空而来，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击在那神秘人的后脑之上！
“呃！”神秘人闷哼一声，动作戛然而止，身体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叶风惊魂未定，抬眼望去，只见牢房角落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毛色金灿灿的猴子！那猴子抓耳挠腮，一双眼睛灵动异常，爪子里还握着一根短小精悍、非金非木、刻满玄奥符文的棒子——正是刚才击昏神秘人的东西！
“天机棒？”叶风认出了那根传说中的兵器。那猴子对着叶风“吱吱”叫了两声，又用棒子指了指牢房外，然后灵活地窜了出去。
叶风虽内力受制，但灵智未失，立刻明白这猴子是来救他的。他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跟着猴子在复杂幽暗的地道中穿行。那猴子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七拐八绕，避开了几处机关暗哨，最终将叶风引到了一处更加隐秘的石室外。
石室铁门上挂着沉重的锁链。叶风仔细观察锁孔结构，回想起幼时师父沈浪所授的机关消息之学。他忍着不适，从发间取下一根细小的紫玉发簪，插入锁孔，屏息凝神，凭借记忆和手感，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内部的机括。
咔哒！
一声轻响，锁链应声而开！
推开铁门，只见室内蜷缩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天机老人！他衣衫褴褛，气息微弱，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显然受过不少折磨。
“前辈！”叶风连忙上前，将天机老人扶起。
天机老人看到叶风和那只猴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虚弱道：“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叶风背起天机老人，在那只神秘猴子的引领下，沿着另一条更为隐蔽的路径，险之又险地逃出了这座魔窟般的李府，回到了众人落脚的客栈。
客栈内，李寻欢等人见叶风久出不归，正自焦急，忽见他背着伤痕累累的天机老人回来，皆是又惊又喜。李寻欢立刻上前，为天机老人诊脉，发现他内息紊乱，五脏受损，伤势极重，但好在性命无碍。李寻欢不惜耗费自身精纯内力，以独特手法为其疏导经脉，稳定伤势。
良久，天机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看到围在床前的众人，尤其是李寻欢，老眼中流露出复杂难言的神色，他紧紧抓住李寻欢的手，声音嘶哑而激动：
“疯了……李小子，那个人……他已经彻底疯了！他要在本月月半，月圆之夜，借助太阴之力，强行修炼《怜花宝鉴》中的至高魔功！我曾念在旧情，想劝诫于他，奈何他魔根深种，非但不听，反而将我打成这般模样……咳咳……”
天机老人剧烈咳嗽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眼神中充满了嘱托与决绝：“李小子，阻止他……这个祸害，就交给你们了……老夫……怕是不成了……”
说着，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那只一直安静蹲在角落、抓着天机棒的金毛猴子，又看向叶风：“这‘天机棒’……伴随老夫一生，灵性已通……今日，我便将它托付给叶小子你……这只猴儿会助你……关键之时，或可……派上用场……”
话音渐低，天机老人再次昏睡过去，但气息已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李寻欢面色凝重至极，他轻轻为天机老人盖好被子，转身看向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叶风手中那根看似不起眼的天机棒上。
月圆之夜，魔功将成。时间，已然不多了。而最终的决战地点，似乎也与这洛阳城，与那本充满谜团的《怜花宝鉴》，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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