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黑丝袜渗入膝盖,叶风不自在地在宽大的黑玉帝座上挪动了一下。这帝座不知是何材质,通体乌黑,寒气森森,上面雕刻着无数扭曲哀嚎的鬼面,硌得他腿疼。脚下那双细高跟,更是让他如坐针毡,脚踝和小腿的肌肉早已酸胀不堪。
他强忍着不适,努力摆出威严的姿态,试图忽略那身紧裹着身体的蕾丝连裤袜带来的束缚感。面前,堆积如山的账册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幽冥阴气的混合味道,沉重得几乎要压垮这张巨大的黑玉案几。每一册都是用不知名的灰暗兽皮或腐朽竹简制成,上面的字迹扭曲诡异,如同鬼画符,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规则气息。
“呼……”叶风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和腐朽味道的阴冷空气,努力集中精神,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甲圆润光滑,小心翼翼地翻开最上面一册厚厚的、用某种暗沉金属片串成的账本。
时间在死寂的酆都帝殿内流逝,只有指尖划过冰冷金属片和粗糙纸页的沙沙声,以及他自己那带着女子般娇喘音色的、因专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殿内幽暗,只有几盏悬浮的幽冥鬼火灯提供着惨绿的光源,将他伏案的身影拉得细长,投映在身后刻满狰狞鬼怪浮雕的殿壁上。
越看,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就瞪得越大。起初是茫然,接着是困惑,最后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怒火取代。
“这…这怎么可能?”他低喃出声,柔媚的声线带着明显的颤抖。账册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忘川河的引魂灯油钱,超支了整整三百倍!奈何桥的维护费用,账面上赫然写着“十万阴德通宝”,而旁边标注的损耗材料却寥寥无几。更离谱的是,整个地府上下所有鬼差、阴兵、判官,乃至牛头马面,整整三个月的俸禄——功德钱,竟然全是空白!巨大的亏空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几乎要将账册都吞噬进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盖过了腿脚的酸胀。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如果那柔媚的眼波也能称之为“电”的话——直射向帝座下方,如同两尊门神般侍立左右的黑白无常。
“白无常!黑无常!”叶风的声音陡然拔高,那独特的女子音色因为惊怒而带上了一丝尖锐,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这账目!你们给本座解释清楚!这亏空!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无常谢必安那万年不变的诡谲笑容瞬间僵在惨白的脸上。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同样身体绷紧的黑无常范无咎,随即“噗通”一声,以极其夸张的姿态跪倒在地,宽大的白袍铺开,像一朵骤然凋零的惨白大花。他双手伏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黑曜石地面,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又委屈:
“帝君息怒!帝君明鉴啊!”他抬起一点头,惨白的脸上硬是挤出几道深刻的愁苦皱纹,“这……这绝非小的们贪墨渎职!实在是……实在是……”他拖长了音调,似乎有难言之隐。
旁边的黑无常范无咎,动作比他慢了一拍,但也紧跟着单膝点地,低垂着他那戴着“天下太平”高帽的脑袋,帽檐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他沉默着,只是那身黑袍下紧绷的肌肉线条,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白无常见叶风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桃花眼里寒光闪烁,吓得他一个哆嗦,语速飞快地吐出了关键:“是上面!是凌霄宝殿!天庭的财神府,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给我们地府拨发一分一毫的俸禄和运转经费了!帝君您想啊,这偌大的阴司,万千鬼差要吃饭……呃,要‘领薪’,引魂灯要添油,奈何桥要加固,忘川河堤要维护,哪一样不要钱?这亏空……它、它可不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嘛!小的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啊!”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觑着叶风的脸色,眼神里充满了“老板真不是我们无能,是甲方拖欠太狠”的无辜和委屈。
“老板……”白无常情急之下,甚至把人间打工仔的称呼都喊了出来,“您别这么看着我俩,看得小的心里发毛……真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也是受害者啊!”他旁边的黑无常虽然没吭声,但紧绷的下颌和那微微握紧的拳头,似乎也在无声地附和着这份“冤屈”。
叶风愣住了。
天庭……拖欠工资?
这个理由,荒诞得超出了他这个前资深宅男的想象边界。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仙侠小说、神话电视剧里天庭威严神圣、秩序井然的画面,再对比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亏空账册和下面两个哭穷喊冤的勾魂使者……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忘川河水,瞬间淹没了他,冲散了那点刚升起的怒火。
他无力地靠回冰冷的黑玉帝座,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尖冰凉,触碰到细腻温热的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感觉。那身性感的夜店女王装扮,此刻在空旷阴森的帝殿里,显得更加格格不入,也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老头子……这就是你留给我的烂摊子?叶风心里苦笑。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浑浊眼中那点执拗的光,想起他嘶哑地说“阴司凶险”……原来凶险不单是恶鬼凶魂,还有来自头顶的“老赖”?
“呼……”他长长地、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那叹息带着女子般的婉转悠长,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行了,起来吧。”叶风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慵懒的调子,只是多了几分深深的疲惫。他挥了挥手,宽大的黑色薄纱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小臂。
黑白无常如蒙大赦,赶紧爬了起来。白无常还夸张地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膝盖灰尘。
“天庭那边……”叶风蹙着那双细长的柳叶眉,红润的嘴唇抿了抿,“本座……自会想办法。”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底气。一个刚上任、穿着女装、连酆都城都没摸熟的“大帝”,去找天庭讨薪?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眼下,火烧眉毛的是填上这个窟窿,让地府别散架。
他目光扫过下面两个垂手恭立的无常鬼。白无常眼神闪烁,带着点市侩的精明;黑无常依旧沉默,像块黑铁。
“你们两个,”叶风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黑玉案几,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还有牛头马面,所有能自由出入阴阳两界、在阳间行走的鬼差,都给本座听好了。”
黑白无常立刻挺直了腰板,竖起耳朵。
“从今日起,都给我去阳间!”叶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尽管那音色依旧柔媚,“但不是去勾魂索命!是去……‘打工’!”
“打工?”白无常愕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对,打工!”叶风加重了语气,桃花眼扫过他们,“变个身!变得像正常人一点,别顶着这身行头出去吓人!找个营生,做点正经事!帮人解难,扶危济困,积攒功德!把你们赚到的、化来的功德钱,统统给本座带回来!填这窟窿!”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白无常那张写满“这活儿有点麻烦”的脸:“尤其是你,谢必安!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本座要的是实打实的功德钱!不是坑蒙拐骗来的!听明白了?”
“明、明白!小的明白!”白无常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帝君放心!小的们一定洗心革面,好好打工,多多赚取功德钱!为帝君分忧!”
黑无常范无咎也沉默地躬身,表示遵命。
叶风看着他们,心里依旧沉甸甸的。靠鬼差打工填天庭欠下的巨款?杯水车薪罢了。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帝座扶手上一个冰冷的鬼头浮雕。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挣扎和不舍。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探手入怀。
那动作,在宽大的黑色薄纱衣裳下显得有些笨拙,与他此刻风情万种的外表形成了诡异的反差。摸索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贴身处,掏出了一个扁平的、用某种暗金色柔软织物缝制的小袋子。袋子不大,入手却沉甸甸的,隔着织物,能感觉到里面是厚厚一叠温润的、蕴含着奇异能量的东西。
这是老头子咽气前,用最后一点力气塞进他手里的。当时老头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唇翕动,只吐出两个气音:“私藏……保命……”
一万两功德币。
老头子不知积攒了多少年,在眼皮子底下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
叶风捏着这沉甸甸的小袋子,指尖能感受到织物下那些钱币特有的温润质感。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了一下,再睁开时,桃花眼里只剩下一种认命的决然。
“哗啦——”
他手腕一翻,将整个暗金色小袋子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倾倒在了巨大的黑玉案几上!
没有刺眼的金光,只有一片柔和温润、如同月华般流淌的淡金色光辉瞬间铺满了冰冷的案几!那是一枚枚大小均匀、形制古朴的钱币,非金非玉,通体流转着纯净而强大的愿力光泽。每一枚钱币正面都刻着一个玄奥的符文,代表着“功德”,背面则刻着阴司的冥文印记。整整一万枚,堆积在一起,散发出令人心安的、磅礴而纯净的能量波动,瞬间冲淡了帝殿内原本浓郁的阴寒腐朽之气。
黑白无常的眼睛,在看到这片流淌的淡金色光辉时,瞬间瞪得滚圆!白无常谢必安甚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黑无常范无咎那古井无波的黑眸里,也掀起了剧烈的波澜,震惊之色难以掩饰!
这可是功德币!真正蕴含纯净愿力、在阴阳两界都硬得不能再硬的通货!其价值,远超他们平日经手的阴德通宝百倍!老帝君竟然……竟然私藏了这么多?!
叶风看也没看那堆散发着诱人光晕的功德币,仿佛那只是案几上的一堆普通石子。他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向那堆淡金色的钱山,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吩咐侍立在殿门阴影里的判官:
“充入府库。先补上最紧要的亏空。”
他的目光,却越过那堆救命的金光,落在了殿外翻涌的、象征着无边幽冥的浓雾深处。老头子省吃俭用,甚至可能昧下点油水才攒下的这点家底,就这么轻飘飘地填进了这个无底洞。而头顶那个金碧辉煌的天庭,依旧高高在上,拖欠着整个阴司的活命钱。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穿着单薄黑纱的肩头。这酆都大帝的位子,远比他想象中,要难坐得多。脚下的细高跟,似乎也在这无形的重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微鸣。
清晨六点的闹钟,像根生锈的钢针,狠狠扎进叶风混沌的梦境。他挣扎着从柔软的被窝里探出半张脸,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满了枕头,几缕发丝粘在因睡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桃花眼里还盛满了未散的迷蒙水汽。
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闭着眼摸索到床边,脚尖触到冰凉的地板时,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纤白得近乎透明的赤足,指甲圆润光滑,在昏暗的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微泽。没有喉结的脖颈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划出一道优美而脆弱的弧线。
“嘶……”脚趾蜷缩了一下,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忘川河的冰冷、账册上触目惊心的亏空、老头子那沉甸甸的私房钱……还有脚下这双细高跟带来的折磨。他下意识地揉了揉酸胀的小腿肚,光滑的黑丝袜包裹着细腻的皮肤,触感依旧陌生而别扭。
衣柜里,属于“叶风”这个人间身份的衣服,大多是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他随手扯出一件印着二次元萌妹的白色t恤和一条深灰色运动长裤,动作麻利地套上。柔软的棉质布料包裹住身体,总算带来一丝熟悉的、属于“宅男”的安全感。他对着镜子,熟练地将那头垂至脚踝的乌黑长发拢起,用一根普通的黑色发绳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镜中人,眉目如画,唇红齿白,高马尾更添几分清爽利落,若非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大帝”的疲惫和茫然,倒真像个清秀的高中男生。
“上学……”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那独特的、如同女子娇喘般的音色在清晨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抓起书包,感受着里面沉甸甸的酆都玉玺透过帆布传来的、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冰冷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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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分的校园食堂,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混合气味。叶风端着一盘没什么油水的青菜和米饭,找了个角落坐下。他没什么胃口,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地府那笔巨大的亏空和鬼差们“打工”的进度。就在这时,旁边几个女生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议论声,像小虫子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
“……真的!我昨晚亲眼看到的!就在老实验楼那边的器材室!”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晚上巡逻的保安王叔,吓得差点尿裤子!”
“说是里面老有‘哐啷哐啷’的声音,像有人在里面砸东西!可门锁得好好的,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止!还有哭声!女人的哭声!特别凄惨!”
“吓死人了!听说……闹鬼了!”
“器材室闹鬼”几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叶风心底漾开一圈异样的涟漪。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顿。闹鬼?在这阳气旺盛的校园里?普通的游魂野鬼绝不敢如此嚣张地制造动静,更别提能吓到阳气充足的保安。
几乎就在“闹鬼”二字落下的瞬间,他放在书包夹层里的酆都玉玺,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
那震动极其轻微,隔着书包布料,像是一颗被冰封的心脏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次。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九幽深处绝对冰寒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穿透帆布书包,渗入叶风的掌心!那并非警示的灼热,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绝对压制意味的冰冷召唤!仿佛玉玺本身感应到了某种需要它“亲自”出手的不洁存在!
叶风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桃花眼里慵懒迷茫的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凝重。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指尖在书包侧面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玉玺传递来的那份冰冷而威严的脉动。
不是普通的鬼。能让酆都玉玺主动示警的……麻烦大了。
他快速扒拉了几口饭,起身离开喧闹的食堂。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桃花眼,快步走向校园深处僻静无人的小树林。确认四周无人后,他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方酆都玉玺。
玉玺不大,通体是深沉如墨的黑玉,触手生寒,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玺钮雕琢成九条形态各异、狰狞咆哮的冥龙,共同拱卫着一颗微小的、散发着幽暗红光的珠子。玺身刻满了密密麻麻、古老玄奥的冥文,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冻结魂魄的力量。
叶风闭上眼,集中精神。他调动起老头子临终前强行灌注给他、还远未熟练的帝君神念,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冰冷的玉玺之中。
嗡——
玉玺内部,仿佛有一个沉睡的庞大意志被唤醒。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磅礴的气息顺着叶风的神念反馈回来。同时,几道清晰无比的意念,带着各自独特的气息,瞬间跨越阴阳的阻隔,清晰地烙印在叶风的识海深处:
* **谢必安(白无常)**:收到!老板!这就来!保证帅得闪瞎那鬼物的狗眼!(意念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谄媚和跃跃欲试)
* **范无咎(黑无常)**:遵命。(意念简洁、冰冷,如同生铁撞击)
* **孟婆(?)**:哦?阳间校园?倒是有趣。妾身正好新熬了一锅汤,或许能给那不安分的小家伙尝尝鲜。(意念慵懒妩媚,带着一丝危险的甜腻)
* **牛头(?)**:哞?打架?俺老牛来也!(意念憨厚粗犷,充满了力量感)
* **马面(?)**:唏律律——!(意念……真的只有一声高昂的马嘶,充满了战意)
* **判官(?)**:帝君有召,臣即刻动身。(意念沉稳儒雅,带着书卷气和一丝不苟的恭敬)
* **钟馗(?)**:哼!何方妖孽,敢在人间作祟!待本天师擒之!(意念霸道刚烈,如同出鞘利剑,带着斩妖除魔的凛然正气)
叶风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阵容……是不是有点过于“豪华”了?他本意只是让黑白无常过来看看,没想到玉玺一召唤,把这几位“骨干”全给惊动了。尤其那声清晰无比的“唏律律——”,简直在他脑子里开了个马场。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地对着玉玺低声吩咐:“低调点!都……都给我变成正常人的样子!在学校里别吓着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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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破旧的老实验楼镀上了一层诡谲的暗金色。楼前的空地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铁锈和灰尘的陈腐气味。
叶风背着书包,独自站在实验楼巨大的阴影里,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学生。但很快,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从不同的方向汇聚而来。
最先出现的是白无常谢必安。他果然“低调”了——惨白的长袍和高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合体的骚包白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把折扇。只是那笑容里,总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森和算计。
黑无常范无咎紧随其后。他依旧一身黑,但换成了笔挺的黑色长风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活脱脱一个刚从t台下来的顶级男模,只是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寒气,让空气都冷了几度。
紧接着,一阵香风袭来。孟婆袅袅婷婷地出现,她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粗布衣裳,而是换了一身剪裁精良、勾勒出惊人曲线的酒红色旗袍,外罩一件轻薄的黑色蕾丝披肩。乌发如云,斜插一根古朴玉簪,凤眼含情,红唇似火,慵懒妩媚的气质中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她手里真提着一个保温壶,壶口似乎还飘散出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恍惚的奇异香气。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牛头化作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肌肉虬结的光头壮汉,穿着紧绷的黑色工字背心和迷彩裤,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发亮,一脸憨厚又凶悍的表情,每一步都仿佛让地面微微震动。
“唏律律——!”一声清越的马嘶不合时宜地响起。马面变成了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朗、气质略显高傲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骑士服,脚蹬锃亮的马靴。他似乎想说话,但张口发出的却是一串急促而响亮的“唏律律!唏律律!”,急得他直跺脚,俊脸涨得通红。
判官则化身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灰色中山装、气质儒雅斯文的中年学者,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封面写着《生死簿(临时查阅版)》的硬壳笔记本,手里还捏着一支造型古朴的毛笔。
最后出现的,是钟馗。他身高体阔,穿着一身裁剪精良、气场十足的黑色立领风衣,面容刚毅,剑眉入鬓,眼神如电,不怒自威。他大步流星地走来,龙行虎步,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霸总气场,仿佛不是来捉鬼,而是来收购这栋破楼的。
叶风看着眼前这画风清奇、堪称“地府男团女团出道现场”的阵容,只觉得太阳穴跳得更欢了。白无常的骚包,黑无常的冷峻,孟婆的妩媚,牛头的憨猛,马面的……只会马叫,判官的儒雅,钟馗的霸总……这组合出现在校园里,想低调?简直是个笑话!
“帝君!”白无常摇着折扇凑上来,压低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阵容够排面吧?保证把那闹事的小鬼吓得魂飞魄散!”
黑无常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破旧的实验楼。
孟婆掩口轻笑,眼波流转:“小郎君莫慌,有姐姐在呢。”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壶。
牛头捏着砂锅大的拳头,瓮声瓮气:“老板,鬼在哪儿?俺老牛一拳打爆它!”
马面:“唏律律——!”(用力点头,眼神急切)
判官推了推金丝眼镜,翻开笔记本,一脸严肃:“目标位置,前方建筑三层东侧,编号丙-7号房间。怨气能量反应……异常活跃,初步评估,非普通游魂。”
钟馗冷哼一声,风衣下摆无风自动:“装神弄鬼!待本座进去,将其擒拿,打入十八层地狱!”说着就要迈步。
“等等!”叶风赶紧出声,那柔媚的声线在空旷的楼前显得有点突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一点,指了指那栋在暮色中更显阴森破败的实验楼:“目标,三楼东侧器材室。记住,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拆迁的!尤其是你,牛头!还有你,钟天师!控制一下!”他着重瞪了牛头和钟馗一眼。
“明白!老板放心!”牛头憨厚地挠了挠光头。
钟馗眉头微皱,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叶风不再多言,率先走向那黑洞洞的楼门入口。酆都玉玺在他书包里,那股冰冷的脉动感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仿佛在催促他,又像是在警示着什么。身后的地府“精英”们,带着各自或兴奋、或严肃、或好奇、或只想打架的表情,无声地跟了上去。
昏暗破败的楼道里,灰尘在窗外透进的最后一点天光中飞舞。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腥甜气息,像是陈年的血。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叶风走在最前,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还有身后牛头那沉重的脚步声、马面靴子踩在水泥地上的脆响,以及钟馗那自带压迫感的步伐。判官手中的硬壳笔记本发出轻微的翻页声,孟婆高跟鞋的“嗒嗒”声优雅而清晰,白无常的折扇似乎还在装模作样地扇着风。只有黑无常,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影子,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越靠近三楼,那股腥甜的气息就越发明显,混杂在灰尘味里,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同时,空气的温度也在悄然下降,阴冷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上裸露的皮肤。
“就是这里。”判官停下脚步,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指着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刷着斑驳绿漆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但锁扣明显有被暴力破坏后又强行掰回去的痕迹。门牌上模糊地写着“丙-7 体育器材室”。
就是这扇门。保安老王听到的撞击声,女生们传言的哭声……源头就在这里。
叶风停下脚步。书包里的酆都玉玺,此刻如同活了过来!冰冷刺骨的脉动感变得极其强烈和急促,一波波如同实质的寒流冲击着他的后背,甚至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是一种遇到强大敌手时的兴奋与警告!一股无形的、源自九幽最深处的威压,不受控制地从玉玺中弥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走廊!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飞舞的尘埃停滞在半空,连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身后的地府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白无常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折扇“啪”地一声合拢,眼神变得锐利如针。
黑无常周身寒气大盛,右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那里,似乎有一截无形的锁链在凝聚。
孟婆妩媚的笑容收敛,凤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提着保温壶的手指微微收紧。
牛头鼻孔里喷出两道灼热的白气,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虬结贲起,发出低沉的“哞”声。
马面俊脸紧绷,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冲锋的姿态,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呼噜”声。
判官手中的毛笔蘸满了无形的浓墨,悬停在摊开的《生死簿》上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
钟馗更是冷哼一声,周身霸烈的气势陡然爆发,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剑,凌厉的目光死死锁定那扇紧闭的铁门!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叶风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远比之前在寒玉桥头、在酆都大殿所感受过的都要浓烈、都要暴戾的怨气,正从那扇铁门后面,如同粘稠的黑色沥青般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那怨气中充满了绝望、痛苦、疯狂,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血腥味的腐朽!
这绝不是普通的校园传说。门后的东西,凶戾得超乎想象!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强行压下玉玺带来的强烈悸动和心底的一丝寒意。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抬起,指向那扇仿佛隔绝着地狱的绿漆铁门,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走廊:
“破门。”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俺老牛来!”牛头一声暴吼,如同平地惊雷!那庞大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狂暴的旋风,巨大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毫无花哨地朝着那扇紧闭的绿漆铁门狠狠砸去!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炸弹爆开!锈迹斑斑的铁锁如同纸糊般瞬间扭曲崩碎!整扇沉重的铁门被一股沛然莫御的蛮力硬生生从门框上轰飞!门板向内凹陷、扭曲变形,带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如同炮弹般砸进了器材室内部的黑暗之中!
烟尘、碎屑、铁锈混合着那股浓烈的血腥腐朽之气,如同喷发的火山灰,猛地从破开的门洞中喷涌而出!
就在这烟尘弥漫、视线受阻的刹那——
“嗷——!!!”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耳膜、蕴含着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尖啸,如同实质的音波巨浪,猛地从器材室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中爆发出来!那声音根本不像人类,甚至不像已知的任何生物!尖锐、扭曲、饱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
伴随着这声鬼啸,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的黑色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血腥腐朽气味,轰然冲出破开的门洞,朝着门口站立的众人,狂涌而来!
叶风瞳孔骤缩!酆都玉玺在他书包里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战鼓擂动般的剧烈嗡鸣!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纤细的手指瞬间捏紧!
“放肆!”一声霸道绝伦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钟馗高大的身影一步跨出,挡在叶风身前!他周身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带着至阳至刚、诛邪辟易的煌煌正气!那金光瞬间撞上汹涌而来的黑色怨气!
嗤——!!!
如同滚油泼雪!刺耳的消融声伴随着浓烈的白烟骤然升腾!金色的光芒与漆黑的怨气猛烈地相互侵蚀、消磨!
“结阵!锁魂!”黑无常范无咎冰冷的声音如同铁石交击!他身影一晃,已出现在钟馗左侧,右手猛地向前虚抓!一条闪烁着幽冷乌光、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虚幻锁链凭空出现,哗啦啦作响,如同毒蛇般射入翻腾的怨气之中!
白无常谢必安几乎同时出现在右侧,手中折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惨白色的哭丧棒,棒头悬挂的白色纸钱无风自动,发出呜呜的鬼泣之音,配合着黑无常的锁链,搅动着怨气!
“哞!”牛头再次怒吼,双拳紧握,一股蛮荒厚重的力量场域扩散开来,试图稳固震荡的空间。
马面:“唏律律——!”(四蹄刨地状,一道凝练的白色气箭从口中喷出,射向怨气深处)
判官手中毛笔疾挥,无形的判官之力化作一个个金色的“镇”字,飞向门洞。
孟婆则好整以暇地打开保温壶盖子,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洗涤灵魂也让人遗忘一切的奇异香气悄然弥漫开来……
烟尘与怨气剧烈翻腾、碰撞、消融!金光、乌光、白光、各种力量的光芒在其中疯狂闪烁!凄厉的鬼啸声变得更加尖锐疯狂,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叶风站在众人身后,桃花眼死死盯着那破开的、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的门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玉玺的冰冷脉动与前方那狂暴的怨气冲击交织在一起。透过翻腾的烟尘和能量乱流,他隐约看到,在器材室最深沉的黑暗角落里,似乎有一个扭曲的、不成人形的惨白影子,正用一双燃烧着纯粹怨毒血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
那目光,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如同冰锥,狠狠刺在叶风的脸上!
“何方孽障!”钟馗须发皆张,金光更盛,怒喝道,“胆敢直视帝君?!”
叶风喉结滚动了一下——虽然他并没有那个凸起。他强迫自己迎着那怨毒的目光,挺直了腰背,那柔媚的声音在此刻染上了一层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源自酆都玉玺的冰冷威严:
“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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