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已是深夜。沈默没有休息，直接进入了书房隔壁的密室。这里摆放着一些暗卫专用的器具和药材。他将从宫中带回来的那点粉末小心地置于白瓷盘中，加入几种特制的药液，仔细观察其反应。
粉末在药液中缓缓溶解，颜色由淡黄逐渐变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并散发出更加清晰的、带着一丝甜腻的异香。
“大人，这是……”苍狼在一旁，神色凝重。
“与柳轻衣房中残留的气息同源，但更为精纯。”沈默声音冰冷，“看来，这‘相思引’不仅毒性猛烈，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微量扩散，长期接触，恐怕也会损害身体。”
对方在宫宴上散布这东西，目标是谁？是寿安公主借机对某些人下毒？还是想将这脏水引到别人身上？
“查清楚这粉末是如何出现在那个位置的。”沈默下令，“重点查我们离开时，经过那片区域的所有人，尤其是寿安公主仪仗附近的人员。”
“是！”苍狼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沈默则盯着那幽蓝色的液体，陷入沉思。对方用毒手段如此诡秘，绝非寻常之辈。寿安公主一个深宫妇人，即便有心报复，又从何处得来这等海外奇毒？背后定然还有他人！
是那个神秘的“墨痕”组织？还是……与西夷有关？
他想起在蛇盘岛缴获的西夷火器和图纸，以及那个逃脱的“墨痕”头目。如果这两者勾结在一起，那他们的图谋，恐怕就不仅仅是扰乱东南那么简单了。
必须尽快拿到解药，或者找到毒药的源头！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大人，顾九从江南传回密信。”门外是副指挥使的声音。
“进来。”
副指挥使推门而入，将一封蜡封的密信呈上。沈默拆开，快速浏览，眼神愈发锐利。
顾九在信中提到，他顺着西夷火器和“墨痕”组织的线索继续追查，发现他们不仅在东南沿海活动，其触角似乎已经伸向了更北的山东、乃至京津一带！他们通过控制漕运和部分海商，建立了一条隐秘的物资和情报通道。更令人不安的是，顾九隐约探听到，这些势力似乎在暗中搜集关于京城防务、乃至皇宫内部的详细信息！
结合今晚宫宴上出现的诡异粉末，沈默几乎可以断定，对方的阴谋，已经直接指向了京城，指向了皇权核心！
“看来，有人觉得这京城的风雪还不够大，想再添一把火。”沈默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大人，我们是否要……”副指挥使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不急。”沈默摇头，“对方藏在暗处，我们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救醒柳轻衣，她可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第二，找到‘相思引’的解药或配方，这或许是揭开对方真面目的关键。”
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对方在宫宴上动了手脚，那我们就从宫里查起。重点查寿安公主府近日所有出入人员，尤其是与外界有接触者。还有，那个瑞王府长史周明，出现得太过蹊跷，查他的底细，以及他今晚入宫前见过谁！”
“是！”
暗卫的力量再次如同精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撒向京城的各个角落。
然而，对手的反击，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次日清晨，沈默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去衙署，老管家便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老爷，不好了！门外……门外来了好多官兵，还有都察院的御史，说……说要查案！”
沈默眉头微蹙，走到府门处。只见门外果然被一队京营士兵围住，几名穿着青色御史官服的人站在门前，为首者，正是之前弹劾他最力的那个周廷御史！
“沈大人！”周廷见到沈默，拱手行礼，态度看似恭敬，眼神却带着一丝得意与挑衅，“下官奉命，前来贵府查案，还请行个方便。”
“查案？”沈默神色不变，“查什么案？可有驾帖？”
“自然有。”周廷从袖中取出一份盖着刑部和大理寺大印的文书，“有人举报，沈大人府中藏有瑞王逆党，且私设刑堂，拘禁无辜。下官等特来核查！”
藏匿逆党？私设刑堂？这罪名可就大了！
沈默心中冷笑，知道这是对方的反扑。看来，昨晚宫宴上的那出戏，以及他调查寿安公主府和济世堂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某些人。
“本官府中确有瑞王一案的相关人证柳轻衣，乃是奉旨保护，何来藏匿逆党之说？至于私设刑堂，更是无稽之谈！”沈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周御史，你身为言官，风闻奏事也该有所依据，岂能听信一面之词，便带兵围堵朝廷重臣府邸？”
周廷被沈默的气势所慑，脸色微变，但随即强硬道：“是否属实，查过便知！沈大人若心中无鬼，何必阻拦？莫非是想销毁证据不成？”
“放肆！”沈默尚未开口，他身后的苍狼已然按刀上前，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锁定周廷，“敢对指挥使大人无礼？！”
周围的京营士兵见状，也纷纷紧张起来，手按兵器，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周廷吓得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喝道：“沈默！你想抗法吗？！”
“抗法？”沈默轻轻推开苍狼，走上前，目光冰冷地扫过周廷和他身后的官兵，“本官身为暗卫指挥使，有监察百官、缉捕不法之权。尔等无凭无据，擅闯府邸，本官倒要问问，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砸地，字字千钧！那些京营士兵被他目光扫过，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周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沈默如此强硬。他确实没有确凿证据，只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想来个下马威，顺便搜查一番，看看能否找到些对沈默不利的东西。
“沈大人，你……”
“周御史，”沈默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若真想查案，本官可以配合。但若是有人想借此构陷于本官……”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周廷内心：“那就休怪本官，按律行事了！”
周廷浑身一颤，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硬闯，沈默绝对敢当场格杀他！暗卫指挥使，有这个权力！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名太监带着几名小黄门，疾驰而来。
“圣旨到——！”
众人一愣，连忙跪倒在地。
那太监勒住马，展开一卷黄绢，尖声宣读：“陛下口谕：闻有司欲查沈默府邸，甚为不妥。柳轻衣乃瑞王案重要人证，交由暗卫看管，乃朕之意。此事不必再查，各部人等，即刻撤回，不得有误！钦此——”
皇帝的口谕，来得恰到好处！
周廷等人面如死灰，叩头领旨，灰溜溜地带着官兵撤走了。
沈默起身，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眼神冰冷。
皇帝再次保下了他，但这并非毫无代价。这更像是一种警告和平衡——既警告那些想动沈默的人不要太过分，也提醒沈默，他的权力来自于皇权，需懂得收敛。
“回府。”沈默转身，对苍狼低声道，“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柳轻衣所在的院落。”
“是！”
交锋的第一回合，看似以对方的退却告终。但沈默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对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风雪似乎又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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