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颚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钢钉,敲定了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不再是躲避,而是主动走向这片钢铁墓穴最黑暗的心脏。
安全屋内,气氛陡然一变。之前的绝望和悲伤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求生的欲望在死亡的威胁和未知的变故刺激下,燃烧得更加炽烈。
“能源读数还在缓慢上升,已经达到百分之四十五……来源不明,但确实是从飞船深处传来的!”博士紧盯着终端,语速飞快,“空气循环功率也提升了,氧气浓度在恢复正常水平!”
这反常的变化没有带来任何安心感,反而像是一头沉睡巨兽逐渐苏醒的呼吸,令人心悸。墙壁内部那低沉的、规律性的嗡鸣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某种巨大的泵组或者能量核心正在被重新激活。
共鸣石在林薇手中持续散发着温和的暖意,裂纹中的乳白光丝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与那低沉的嗡鸣隐隐呼应。她不确定这是好是坏,但肖飞留下的这个东西,似乎是他们与这艘苏醒巨兽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没时间磨蹭了!”疤脸低吼一声,将找到的半截合金撬棍别在腰后,又捡起几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塞进工具袋,“趁那些该死的虫子还没反应过来,杀出去!”
幽影已经用找到的线缆和金属片制作了几个简易的绊索和触发式刺钉,她将其中一部分安装在舱门内侧可能被突破的位置,剩下的分发给大家。“动静要小。”她清冷地提醒,“它们对震动和能量很敏感。”
林薇将最后一点水分给大家,把昏迷的小鼠用撕下的布条牢牢固定在博士背上。“博士,她交给你了。”她的声音不容置疑。博士重重点头,用剩余的绳子将小女孩和自己捆得更紧。
铁颚最后检查了一遍那扇厚重的舱门。转轮阀锁死,结构完好,但谁也不知道它能抵挡多久。他深吸一口因为循环系统加强而稍显清新的空气,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疤脸的凶悍,幽影的冰冷,博士的紧张,林薇的坚定。
“跟紧我。”他只说了三个字,然后双手握住那冰冷的转轮,开始用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这一次,门阀转动得比之前顺畅了一些,似乎随着能源恢复,某些润滑系统也开始工作。
舱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没有预想中蚀虫疯狂的扑击,外面一片死寂。只有那低沉的、来自飞船深处的嗡鸣更加清晰地传来,如同背景噪音般无处不在。
铁颚小心地将门推开更大,荧光棒探出。通道依旧昏暗,但远处似乎有微弱的、非应急灯的白光在规律闪烁。空气中那股铁锈和机油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臭氧和加热金属的淡淡气味。
“走。”铁颚率先滑出门外,钢管横在身前,警惕地扫视着通道两端。
幸存者们依次跟上,动作尽可能轻缓。失重环境下,他们依靠墙壁上的管道和凸起移动,避免发出不必要的声响。
通道内的景象与之前有所不同。一些原本黯淡的控制面板指示灯竟然亮起了微弱的红光或黄光,虽然大部分屏幕依旧漆黑。墙壁上那些被蚀虫啃噬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但似乎没有新的活动迹象。空气中漂浮着一些之前没有的、细微的金属碎屑,仿佛来自某个正在远程启动的研磨系统。
他们沿着博士根据残缺结构图推测出的、通往飞船核心区的方向前进。每一次经过岔路或开启的舱门,都如同一次赌博。幽影总是先行探查,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时隐时现,如同致命的幽魂。
行进了约百米,前方出现一个相对开阔的交叉口。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型的中枢控制节点,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管道和线缆接口,中央还有一个半环形的控制台。控制台的大部分屏幕依旧黑暗,但其中一个较大的屏幕上,正断断续续地跳动着一些扭曲的、无法识别的数据流和……生物结构扫描图?
那扫描图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某种器官般的囊状结构,内部充满了高亮的热源信号和不断蠕动的阴影!旁边还有一些不断滚动的、关于压力、温度和生物质浓度的危险读数!
“这就是……‘胃囊’的监控?”博士声音干涩,试图靠近控制台读取更多信息。
就在这时——
“沙沙……沙……”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从交叉口另一侧的通道深处传来!但这一次,声音似乎带着某种……急躁和混乱?不再是有组织的围猎,更像是无头苍蝇般的躁动?
同时,林薇手中的共鸣石猛地一热!乳白色的光丝瞬间明亮了数倍,甚至微微震颤起来!她感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以共鸣石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不是肖飞的意识,更像是一种……指令?或者说,一种排斥?
嗡——!!!
交叉口墙壁内部那低沉的嗡鸣声陡然提升了一个量级!变得如同某种巨型引擎启动前的咆哮!整个通道都开始轻微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疤脸紧张地举起撬棍。
博士猛地看向终端,脸色骤变:“能量读数飙升!百分之六十!百分之七十!有什么东西……在大量抽取能源!目标……就是‘胃囊’方向!”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交叉口另一侧通道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某种生物发出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尖锐嘶吼!与蚀虫的嘶鸣截然不同,那声音更加庞大,更加……古老!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和疯狂的“沙沙”声,但这一次,声音似乎在……远离?仿佛通道深处的蚀虫群,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驱赶,或者……被吸引向别处?
铁颚当机立断:“机会!趁现在,全速前进!”
他不再顾忌声响,用力蹬踏墙壁,如同炮弹般射向通往核心区的通道。其他人紧随其后,将速度提升到极限。
通道在眼前飞速掠过。两侧的灯光闪烁得更加频繁,一些休眠的通风系统开始重新运转,吹出带着尘埃的气流。整个“掘金者号”仿佛一头被强行唤醒的钢铁巨兽,正在从漫长的死亡中挣扎起身,而它的“胃囊”,无疑是它苏醒过程中最危险、也最核心的部位。
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着的是什么。是彻底毁灭的“净化”之光,还是更加恐怖的、失控的实验体?
他们只知道,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唯有向前,冲向那苏醒巨兽的心脏,才可能在这绝境中,搏得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林薇紧紧握着灼热的共鸣石,感受着那陌生的意念波动和飞船越来越剧烈的“心跳”,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
他们不是在探索一艘死船。
他们是在闯入一个刚刚复活、饥肠辘辘的……活物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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