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一行五人，扮作贩运豫北药材的行商，混杂在一支真正的小商队里，远远辍着李铁匠那辆不起眼的骡车。秋日原野，草木凋敝，视野开阔，跟踪不易，但陈到挑选的这两名斥候（一个叫侯七，精瘦如猴，擅长攀爬了望；一个叫赵大脚，据说能日行百里不歇，耳力极佳）确有过人之处，总能借着地形和稀疏林木的掩护，不近不远地吊着目标。
一路向北，越走越荒凉。官道渐渐变成土路，又变成仅容车马通行的野径。村落稀疏，人烟稀少，偶尔遇到的零星行人，也多面有菜色，眼神警惕。
“将军，前面就是汝南地界了。”侯七从一棵枯树上溜下来，压低声音，“李铁匠的骡车拐进了西边一条更小的岔路，看方向，像是往‘卧牛山’那边去的。”
“卧牛山？”张飞对这个地名没印象，但系统地图适时在意识中展开，标注出卧牛山位于汝南、颍川交界处，山势不高但地形复杂，多有山洞沟壑，历来是流民、盗匪藏身之所，也是黄巾余部刘辟、龚都等人活动区域之一。
“果然不是去大城。”张飞眯起眼，“跟紧了，小心点，这地方不太平。”
众人打起精神，将随身兵刃藏在药材捆中，继续跟进。岔路崎岖，两旁荒草没膝，偶尔可见倾倒的路碑和不知年月的车辙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杂着腐烂草木和某种矿物（？）的怪异气味。
又行了大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依着山势搭建的简陋棚户区，歪歪扭扭，炊烟稀疏。一些衣衫褴褛、手持简陋农具或木棍的人影在棚户间走动，警惕地打量着这支陌生的小商队。骡车径直驶入了棚户区深处。
“像是黄巾的聚落。”陈到低声道，“将军，我们还跟进去吗？目标太显眼了。”
张飞看了看自己这几人，虽然扮作行商，但气质精悍，与这破败的聚落格格不入。硬闯肯定不行。
“先在外围找个地方落脚，观察一下。”张飞道。他们退到不远处一个背风的小土坡后，让侯七和赵大脚设法从侧翼接近，探查聚落内部情况和李铁匠的具体去向。
等待期间，张飞也没闲着，他打开系统地图，仔细研究卧牛山及周边地形，同时调出之前兑换的关于汝南地区势力分布的简略资料。刘辟、龚都名义上归附了曹操（被表为太守），但实际上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与曹操、袁绍、刘备甚至荆州势力都有若即若离的联系。这里出现许都流出的精铁，似乎也不那么奇怪了——可能是曹操作价拉拢，也可能是刘辟等人通过其他渠道搞到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侯七和赵大脚先后返回，带回消息。
“将军，聚落里人不少，但青壮不多，多是老弱妇孺，看起来像是黄巾家眷。守卫不算严，但几个要害位置有人放哨。李铁匠的骡车停在了最里面一个较大的石屋前，有人卸货，把那些长条包裹搬了进去。石屋门口有人守着，看起来是精锐，不像普通黄巾贼。”侯七汇报。
“俺绕到后面听了听，”赵大脚补充，“石屋里有机匠敲打的声音，不止李铁匠一个。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月底前要凑够数’、‘那边催得紧’、‘料子是好，但火候难控’……还有，提到一个地名，好像是‘鹊尾坡’？”
“鹊尾坡？”张飞在系统地图上搜索，显示那是在卧牛山更深处的一个山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看来是个秘密打造兵器的窝点。”陈到判断，“月底前凑够数……是在赶工？给谁用？”
张飞也陷入沉思。精铁来自许都（可能经蔡瑁渠道），工匠是李铁匠这样的高手，在黄巾势力范围的隐蔽山谷里打造，时间紧迫……这不像黄巾军自己用的普通兵器，倒像是……要执行某种特殊任务所需的精良器械？刺杀？破坏？还是武装小股精锐？
“得想法子混进去看看，至少得弄清楚他们在打什么，打多少，给谁。”张飞道。硬闯肯定不行，那就得智取。
机会很快就来了。傍晚时分，聚落里走出几个汉子，背着箩筐，看样子是去附近山林里采摘野菜或捡柴火。张飞注意到，其中两个汉子走路时，手臂摆动有些不自然，像是身上有旧伤未愈。
“陈到，侯七，赵大脚，你们三个，换上破旧衣服，脸上抹点灰，扮作流民，去‘帮’他们捡柴，顺便套套话，看能不能打听出石屋和鹊尾坡的更多情况。注意，别露馅。”张飞吩咐，“我和剩下的小子（名叫周仓，是个沉默寡言但力气颇大的年轻士卒）留在这里接应。”
陈到三人领命而去。张飞和周仓则继续潜伏在土坡后，借着渐暗的天色和荒草掩护，观察聚落动静。
陈到他们很快“偶遇”了那几个拾柴的汉子，主动帮忙，又自称是北边逃难来的，想找地方落脚讨口饭吃。那几个黄巾汉子见他们手脚麻利，说话也透着股底层人的实在劲儿（陈到等人本就是贫苦出身），戒备心稍减，交谈起来。陈到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这年头艰难、兵器都不好弄上引，果然引得对方打开了话匣子。
“……可不是嘛！好铁难寻，好匠人更难找！要不是……呃，要不是大帅有门路，弄来些好料，又请了李师傅这样的高手，咱们这护身的家伙什都凑不齐！”一个缺了门牙的汉子抱怨道。
“李师傅？就是赶车来的那位？看着手艺是厉害，在里头叮叮当当的。”侯七顺势接话。
“那是！许……反正是大地方来的！专打硬家伙！不过脾气也怪，不让旁人近前看。”另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压低声音，“听说，打的东西不一般，是给……给‘贵客’准备的，月底就要来取！”
“贵客？啥贵客要跑这山沟沟里来取家伙？”赵大脚故作好奇。
“这俺们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一般人。大帅交代了，石屋那边，闲人免近，连送饭的都只送到门口。”缺牙汉子道，“对了，你们要是想投军，过两天鹊尾坡那边好像要招人搬运东西，管饭，兴许能混上件旧衣穿。不过那地方，进出可严了，得有熟人引荐……”
陈到几人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鹊尾坡的地形、守卫情况，借口天色已晚，柴也捡得差不多了，便与那几个汉子分手，返回土坡。
听完汇报，张飞心中大致有了谱。秘密工坊，精良兵器，月底交付，神秘“贵客”……这指向性越来越明显了。
“鹊尾坡……得进去看看。”张飞下定决心，“既然他们招搬运工，就是个机会。陈到，侯七，你俩身手好，应变快，想办法混进去。我和赵大脚、周仓在外围接应，想办法摸清鹊尾坡的布防和那‘贵客’的来路。”
计议已定，众人分头准备。张飞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之前没用完的【“百变嗓”贴片】（只剩一点能量，勉强还能用一次）和【“迷踪粉”】，交给陈到和侯七，嘱咐他们见机行事。又让赵大脚和周仓去弄些本地常见的破旧衣物，准备伪装。
两天后，鹊尾坡山口附近果然贴出了招工的告示，要身强力壮、老实肯干的汉子去搬运“山货”，管两顿饱饭，日结二十钱。陈到和侯七混在几十个应征的流民中，顺利通过了简单的盘查（主要看有没有兵器、是不是官府细作），被带进了山谷。
鹊尾坡内，比想象中要大。山谷深处，依着岩壁搭建了数个宽敞的棚屋，里面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正是李铁匠等人的工坊。山谷空地堆积着一些矿石（看来本地也有矿源？）、木炭和半成品铁件。守卫确实森严，入口、工坊区、以及山谷两侧制高点都有持械的岗哨，约有三四十人，装备比外面聚落的黄巾兵好得多，纪律性也更强。
陈到和侯七被分去搬运木炭和矿石，这是重体力活，也让他们有机会在谷内有限范围内活动观察。他们发现，工坊里打制的，并非寻常刀枪，而是一种样式统一、带有独特倒钩和血槽的短矛头，还有一批形制特殊、便于投掷的短柄斧，以及……少量更为精巧、带有机关卡扣的弩箭部件！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黄巾军大规模列装的武器，倒像是为小股精锐部队量身定制的突袭、破甲、暗杀装备！
休息时，陈到借着喝水的机会，凑近一个看起来比较憨厚的年轻工匠，递上半块自己省下的干饼，搭讪道：“兄弟，这打的家伙真不赖，比俺以前见的官军刀枪还亮堂！是给咱自己弟兄用的？”
那年轻工匠得了干饼，咧嘴一笑，压低声音：“哪能啊！这是‘定钱’，有贵客订的！听说……是北边来的大人物，要干大事用的！李师傅说了，料子好，工艺更不能差，每一件都得当传家宝打！”
“北边来的大人物？”陈到心中一动，“比刘大帅还大？”
年轻工匠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那可不！刘大帅都得听人家的！具体俺也不清楚，就听说月底来人验货，到时候……嘿嘿，说不定咱也能跟着沾点光，捞点赏钱！”
就在这时，工坊管事出来吆喝，让搬运工把一批新打好的矛头搬到谷内一个干燥的岩洞仓库去。陈到和侯七也在其中。岩洞仓库门口有专人把守，进出都要检查。借着搬运的机会，陈到快速扫视洞内，只见里面整齐码放着不少木箱，一些已经封装，一些还敞着口，里面正是那些寒光闪闪的短矛头和短柄斧，数量怕是有数百之多！更深处，似乎还有几个较小的箱子，封得严严实实，不知装着什么。
当晚，陈到和侯七结束一天的劳作，领了二十钱，被送出山谷。与张飞汇合后，将所见所闻详细禀报。
“北边大人物……定制精良刺杀突击装备……数量不小……”张飞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曹操？还是袁绍？或者是他们手下某个大将？月底验货……今天是二十五，还有五天。”
他看向远处暮色中如巨兽匍匐的卧牛山轮廓，心中那股探查到底的劲头更足了。
“得想办法，在验货之前，弄清楚那‘大人物’到底是谁，这批武器的最终去向。或者……干脆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或许，可以玩一把更大的？不仅能破坏对方的阴谋，还能给新野，给大哥刘备，捞点实实在在的好处？
夜色渐浓，汝南的荒野上风声呜咽。张飞的小队藏身于一个隐蔽的土洞中，篝火被小心地掩蔽着。跳跃的火光映照在张飞沉思的脸上，那双环眼中，闪烁着不同于往日粗豪的、锐利而兴奋的光芒。
卧牛山深处，铁匠铺的炉火依旧通红；而山外，一场针对这炉火与它背后阴影的行动，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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