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愁,缠缠绵绵地落了三天三夜,将军阀公馆的青石板路浸得发亮。我站在暖阁窗前,看着庭院里被雨水打落的玉兰花瓣,像一片片破碎的雪。自从暖阁对峙后,陆峥已三日未露面,只有张诚每日按时送来三餐,神色间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小姐,陆帅让您去书房一趟。”张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犹豫。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三日的沉寂,比任何争吵都让我不安。推开花梨木书房门时,陆峥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手中捏着一份战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肩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连日的阴雨不仅打湿了庭院,也浸透了他的骨髓。
“陆帅。”我轻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缓缓转过身,眼下的青黑重得像墨。三天不见,他瘦了许多,军装穿在身上竟有些空荡。“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梨花木椅,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书桌上摊着一张泛黄的地图,红笔圈出的区域正是我家乡江南。我心头一紧,以为他又要提起强掳之事,却听他说:“沈知晏在租界发了通电,说只要我放你走,他就停止一切破坏。”
我怔住了。沈知晏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用我做筹码,逼陆峥让步。
“你想走吗?”陆峥忽然抬眼看向我,目光锐利如鹰,却又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脆弱。
窗外的雨点击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声响。我想起暖阁里他放下枪时受伤的眼神,想起他笨拙地为我吹凉参汤的模样,想起他在烽火中抱着我狂奔的背影。逃离曾是我唯一的念头,可此刻被他问起,喉咙却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
“清沅,”他见我不语,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疼,“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打算留下。”
“不是的!”我猛地抬头,“我……”
“够了。”他打断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通行证,能让你顺利离开我的防区。”
我看着那份盖着猩红印章的通行证,指尖冰凉。他真的要放我走了?那个强掳我、囚禁我、霸道地宣示我是他“女主人”的陆峥,竟然要放我走了?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陆峥沉默了,许久才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饮尽。“因为我陆峥……留不住一个心不在此的人。”他放下酒杯,眼神忽然变得无比认真,“清沅,跟沈知晏走,离开这片战乱之地,永远别再回来。”
“永远别再回来?”我重复着这句话,心口莫名地刺痛。他是在保护我,还是在彻底放弃我?
“是。”他别开脸,不再看我,“沈知晏虽然手段卑劣,但在租界里,他至少能保你一时平安。”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沈知晏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行李箱,仿佛早已等候在门外。“清沅,我来接你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目光在我和陆峥之间逡巡。
陆峥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书桌后投下沉重的阴影。“沈知晏,你记住,若让我知道你敢伤她分毫,天涯海角,我陆峥也会把你碎尸万段。”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沈知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温和:“陆帅放心,我会待清沅好。”
我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一个用霸道将我禁锢,一个用温柔设下陷阱。而此刻,霸道的那个选择放手,温柔的那个志得意满。可我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清沅,走吧。”沈知晏向我伸出手。
我看着他的手,又看看陆峥孤寂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被强掳来时,他也是这样背对着我,铁石心肠地命人“好生看管”。可此刻,他的背影里没有了往日的强硬,只有化不开的落寞。
“陆帅,”我忽然开口,“你……还好吗?”
陆峥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走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咬着唇,跟着沈知晏走出书房。长廊里,青禾提着我的包袱等在那里,见到我,眼圈瞬间红了。沈知晏示意司机将行李装上汽车,而我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主楼的方向。
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刺破云层,在主楼的顶楼上投下一道余晖。陆峥独自站在顶楼的栏杆旁,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尊孤寂的雕像。他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远方的天际,仿佛在眺望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他不是放手,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在沈知晏的步步紧逼和战火的蔓延下,放我走,是他能给我的最后庇护。
“清沅,别看了,我们该走了。”沈知晏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试图将我转向汽车。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朝着顶楼的方向深深福了一礼。陆峥,谢谢你。谢谢你的强掳,谢谢你的笨拙关怀,也谢谢你此刻的放手。
汽车发动的声音打破了庭院的寂静。我坐进车里,看着军阀公馆的大门在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直到消失不见。沈知晏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地描绘着租界的生活,说要带我去吃法国菜,去看最新的电影。
可我满脑子都是顶楼那个孤寂的身影。陆峥,你真的放下了吗?还是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
汽车驶入繁华的租界,霓虹灯闪烁,与城外的战火仿佛两个世界。沈知晏得意地指着窗外:“清沅,你看,这就是自由的世界。”
我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街道,心里却一片茫然。自由?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更华丽的囚笼?
沈知晏握住我的手,指尖依旧冰凉:“清沅,以后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我抽回手,假装整理裙摆。不知为何,我忽然怀念起陆峥那双布满厚茧的手,虽然粗糙,却总能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沈先生,”我轻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我的公寓,”沈知晏笑得温柔,“我已经为你准备了惊喜。”
他的笑容太过完美,完美得让我想起暖阁里那枚冰冷的鸢尾花胸针。我靠在车座上,闭上眼睛,眼前却不断浮现出顶楼那个孤寂的身影。
陆峥,你让我走,可你知不知道,当你转身的那一刻,我的心,好像也跟着留在了那个阴雨绵绵的军阀公馆里。
汽车停在一栋豪华公寓楼下,沈知晏绅士地为我开车门。我走下车,抬头望去,只见公寓的落地窗前,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我甩甩头,跟着沈知晏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沈知晏的“惊喜”究竟是什么?而陆峥,他真的会如他所说,不再过问我的死活吗?
我看着电梯里映出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迷茫。离开军阀公馆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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