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上清宫。
老天师灵柩尚停三清殿侧,白幡未撤,钟鼓未歇。
张孝昌披麻戴孝,面上悲恸,暗中却已调动亲信,封锁山道,放出话去。
“张宗正奔丧是假,夺位是真。”
夜半,符鸦飞起。
杀令已下。
……
天师府是家族传承式的宗教,因此呢,在龙虎山这边,设立了两大建筑群。
一个是山脚下的上清古镇,用来安顿族中后人家眷,供其日常生活;另一个则是坐落在整个龙虎山山区的庞大宫殿群,专门用来当办公区域。
做为宗教圣地,这上清古镇本来是顶繁华的,但现在却几乎家家缟素。
海上之事已经传回,这个镇子上的人,怎么着也都能攀上亲戚,什么七舅姥爷的同学的弟弟的父亲之类的。
绝大多数人都是垂头丧气的。
却有一部分人除外。
这是一群二世祖,他们主要依附于张孝昌,日常工作就是欺行霸市,是上清镇有名的太子党。
家里老头死了,本来都还挺难受。
突然听说张孝昌回来主持大局,准备接手天师之位了,他们便立即兴奋起来。
爹是爹,儿是儿。说白了,他们一辈子锦衣玉食,没遇到过啥坎坷,又是叛逆期,正不想要长辈管教呢。此刻听闻有机会自己掌握权力,决定一切,当即便准备为张孝昌抛头颅洒热血。
张宗正也就在这时候飞马入镇。
他披麻戴孝,一身皆白,马踏青石,一停未停,直往上清宫奔去。
街上的道士、妇孺见他面有悲戚,便纷纷让道。
最近来为老天师奔丧的各派道友可不少,这种场面太正常不过了。
听到消息的二世祖们就纠集人手,堵在街口,逼停了张宗正。
“哟,这不是我们那位大名鼎鼎的宗正真人吗?”
一个眼袋发青的年轻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他叫张显,平日最会巴结张孝昌。
“我还以为你早就远走高飞了,怎么又回来啦?莫不是还想凭你那血脉,觊觎不该你想的东西?”
另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嗤笑接口:“就是,听说你爹当年就是不安分,才叛逃出山的。怎么,你也想步你爹的后尘?”
张宗正勒着缰绳,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的面孔他依稀记得,多是当年就喜欢对他冷嘲热讽的人,当初为了生存,他没少对他们卑躬屈膝。
此刻他们身上带着酒气,眼神亢奋而轻蔑,显然并没有真正将张宗正放在眼里。
“让开。”张宗正一声。
“让开?”张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张宗正,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这里是龙虎山!讲究的是根脚,是传承,是规矩!你一个叛徒生的逆种,走便走了,竟然还敢回来!
啊?想翻天?
孝昌师兄即将继任天师,他老人家宽宏大量,念在同门之谊,不愿亲手处置你,但我们这些做师弟的,可不能看着你这等祸害继续玷污我龙虎山清静之地!”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义正辞严,胸中正义感喷薄欲出,当即一挥手:“给我拿下!”
他身后几个护卫闻言,立刻鼓动内息,亮出兵刃,呈合围之势缓缓逼近。
周围看热闹的人在听到张孝昌的名字之后,就马上逃之夭夭,关门落锁,装作没看到。
张宗正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龙虎山轮廓,那里似乎正在准备什么仪式,白幡隐现。老天师的尸骨,恐怕还未下葬。
他心中涌起一抹荒谬的悲凉。
外有飞僵未除,生灵涂炭;内有天师新丧,尸骨未寒。
而这龙虎山所谓的继承人和其麾下,想的不是如何善后,如何除魔卫道,而是急不可耐地排除异己,巩固权位,用的还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张宗正冷然说:“天师尸骨未寒,门内岂能再起争端?你们若要争权夺利,也等尘埃落定再说。”
“哈哈哈!”那胖青年大笑:“张宗正,你装什么清高?门内争端?你也配算门内?你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余孽!孝昌师兄说了,你不死,门内岂能安生?我们这是在替天师府,替龙虎山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那几名护卫见张宗正似乎无意立刻动手,以为他胆怯或力竭,发一声喊,同时扑上!
一时间,刀光剑影,带着劲风,直取张宗正周身要害!
张宗正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
双手往腰间一抹,拽出两把匣枪,往前一扫,扣动扳机。
一阵密集枪响。
扑上来的几名护卫身上便已多了数个血窟窿,兵刃纷纷脱手,喷着滚烫鲜血,后仰倒地。
张显和那胖青年等几个二世祖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
不是,哥们儿。
说好了斗法,你用枪?
“你……你……”张显指着张宗正,手指颤抖,话都说不利索。
那个胖子反应够快,见张宗正打光了弹药,“噌”一下拔出法剑,喝一声:“并肩子上!”当即就要掐诀念咒。
其他人迅速行动,一时几道灵光横空,璀璨夺目。
一个红衣少女拔出双刺,一马当先冲上。
张宗正扔开清空弹夹的匣枪,飞身下马,伸手一探,便如铁钳一般攥住了她的手腕。
红衣少女想挣脱,却感觉手腕骨都要被捏碎了,她尖叫道:“张宗正,你敢!我爹可是……”
咔嚓!
话未说完,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红衣少女的手腕被硬生生捏碎,白生生的骨茬刺破皮肉,鲜血淋漓。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
“杀、杀了他,给我杀了他!”张显被吓得酒醒了大半,色厉内荏地大叫,自己却转身就跑。
张宗正一定是疯了,丹阁执事长老的女儿也敢得罪!
事实上,张宗正不止敢得罪。
张显刚跑了没两步,红衣少女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疑惑回头,就见少女的无头尸体缓缓倒下。张宗正手上捏着一颗人头,阴冷的眸子正望向其他人。
什么?!!
他怎么敢的!
张显吓得魂飞魄散!
其余纨绔子弟亲眼见到如此恐怖血腥的事,都是禁不住头皮发麻,一时怔忪在原地。
张宗正脚下一动,身如鬼魅。
“噗!”
胖子眼中还带着惊骇与茫然,胸口已然塌陷,背后凸出一个清晰拳印,心脏被瞬间震碎,一声未吭就软倒在地。
张宗正顺手接过他手上掉落的法剑,闪身来到第二人面前,湛湛青光一闪,其喉咙便被切开,鲜血如瀑喷涌。
那人双手捂着脖子,嗬嗬作响地倒下。
第三个人已经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见到张宗正就在眼前,于是下意识挥拳。
张宗正随手抓住,一拧一折,他整条胳膊如同麻花般扭曲,断裂的骨刺穿出肘关节。那人痛得眼球暴突,还未叫出声,太阳穴已被一剑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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