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时间仿佛凝固。
秦良玉那句石破天惊的请为殿下执此长缨,回荡在死寂的龙泉隘口,比方才连绵的铳声更具震撼力。
她身后的数千白杆兵,一个个瞠目结舌。
他们追随这位女战神南征北战,见惯了她对朝廷大员的不假辞色,何曾见过她对任何人,尤其是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少年,行此大礼?
这几乎等同于……献上忠诚!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朱至澍并没有立刻应允,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那片混乱、恐慌的叛军阵线上,仿佛秦良玉的效忠,只是这场战争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他只是平静地转过头,看着秦良玉,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秦将军,你这支白杆兵,是天下强军。”
秦良玉一怔,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但,我的军队,只需要一种声音。”朱至澍的目光从秦良玉脸上,移到了她身后那些神情各异的白杆兵身上。
“令行禁止,如臂使指。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命令下达,也必须踏过去。他们,能做到吗?”
这话,不是疑问,是质问。
也是……考验。
秦良玉瞬间明白了。他不是在怀疑白杆兵的战力,他是在问,这支骄兵悍将,能否放下过往的一切荣耀与习惯,融入他那套冰冷而精密的战争体系!
她没有回答,而是猛地勒转马头,面向自己的军阵,那张因震撼而略显苍白的脸,此刻重新布满了统帅的威严。
“马祥麟!”
“末将在!”一名年轻将领策马出列,正是她的儿子。
“全军下马!收枪!后退三十步!原地整队!”
命令简短而决绝。
白杆兵的阵线上出现了一丝骚动。下马?收枪?在这两军对垒的战场上,这无异于自缚手脚!
“执行军令!”秦良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铁鞭,抽在每个士兵的心头。
马祥麟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看到母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咬了咬牙,大吼道:“全军听令!下马!收枪!后退三十步!违令者,斩!”
数千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尽管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但出于对主帅的绝对信任,还是依令而行。
一阵甲叶碰撞的哗啦声后,整支白杆兵军阵,齐刷刷地后退了三十步,重新列阵,静立如林。
他们用行动,回答了朱至澍的质问。
朱至澍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他没有再看秦良玉,而是重新举起了右手。
远处的叛军,在经历了短暂的崩溃后,终于在后方将领的弹压下,重新鼓起了勇气。他们看到官军一方竟然在内讧,胆气复壮。
“杀啊!他们没子弹了!”
“冲过去,赏银百两!”
残存的叛军,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再次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朱至澍的右手没有挥下。
他只是竖起了三根手指。
“炮兵营!”张三扯着嗓子怒吼,“目标,敌军中军帅旗!三轮……急速射!”
“轰!轰!轰!”
一直隐蔽在阵地后方的六门轻型火炮,终于发出了怒吼!
这不是实心弹沉闷的呼啸,而是一种尖锐的撕裂声!
六颗黑点,拖着淡淡的烟迹,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越过数百步的距离,一头扎进了叛军最密集的中军位置!
下一刻,地动山摇!
火光、浓烟、泥土、残肢断臂,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掀上半空!
开花弹!
奢崇明的中军帅旗,在那片钢铁与火焰的风暴中,被拦腰撕裂,轰然倒下!
如果说,之前的两轮排铳,是让叛军感到了恐惧。
那么这三轮炮击,带来的,就是神罚降临般的……绝望!
帅旗倒了!
主将没了!
叛军的组织体系,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残存的士兵再也无法维持任何阵型,哭喊着,丢盔弃甲,转身向后溃逃。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猎。
“殿下,是否追击?”张三请示道,眼中满是嗜血的兴奋。
“不必。”朱至澍淡淡道,“让斥候跟着,看他们往哪里逃。现在,打扫战场。”
他的护卫队没有像传统军队那样一拥而上追杀溃兵,而是保持着严整的队形,三人一组,开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收缴兵器。那种冷静与高效,让旁观的白杆兵们,感觉脊背发凉。
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这是在……作业。
朱至澍翻身下马,走到同样下马的秦良玉面前。
“秦将军,”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理了。”
秦良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跟在他的身侧,一同走入那片刚刚被鲜血浸透的隘口阵地。
“白杆兵是百战精锐,他们的勇武和纪律,是宝贵的财富。”朱至澍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但他们的兵器,他们的战法,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他指着那些正在给神火铳擦拭枪管的护卫:“我这四百人,可以正面击溃三千敌军。若换装完成,秦将军你麾下那三千白杆兵,将是一股足以横扫西南,甚至改变天下战局的力量。”
秦良玉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殿下……此言当真?”
“我从不说空话。”朱至澍停下脚步,转身与她对视,那双少年人的眸子里,闪烁着的是擘画天下的光芒。
“从今日起,石砫宣抚司与蜀王府,合兵一处。我,出钱、出粮、出新式军械,并负责全军的训练与战略规划。”
“而你,”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将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我不要你的白杆兵,我要你,秦良玉,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那杆枪。我封你为西南军团总兵,未来,甚至是天下兵马副元帅。你可愿意?”
一个藩王世子,开口便是封官许愿,甚至许下了天下兵马副元帅这种大逆不道的承诺。
若是换做半个时辰前,秦良玉只会当他是少年狂悖,嗤之以鼻。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支钢铁军队,看着那被炮火犁过的死亡之地,她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他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野心!
她的忠诚,在这一刻,找到了新的寄托。那不是对某个姓朱的皇帝,而是对眼前这个能给华夏带来希望的少年。
“末将……秦良玉,”她单膝跪地,这一次,不再是马上抱拳,而是标准的军中大礼,“愿为殿下效死!”
朱至澍伸手,将她扶起。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正在此时,张三快步跑来,神色凝重。
“殿下,抓到了一个叛军的头目,他招了。但……我们还在他的营帐里,发现了这个。”
张三呈上来的,不是什么密信,而是一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账册。
朱至澍接过,随手翻开。
账册上记录的,不是军械,不是饷银,而是一笔笔触目惊心的粮食交易。
大量的粮食,从川中各地被秘密收购,然后……运走。
朱至澍的目光,死死盯在了账册上记录的最终流向那一栏。
上面用蝇头小楷,清晰地写着两个字。
辽东。
朱至澍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奢崇明在四川造反,闹出天大的动静,却在背地里,将足以养活数万大军的粮食,偷偷运往辽东?
他图什么?资敌吗?
不对!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朱至澍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望向东北方向,仿佛要看穿这千山万水。
“他们不是要拿下四川……”
朱至澍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自九幽地狱传来。
“他们是要让整个大明……烽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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