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之内,喧嚣被隔绝在外。
朱至澍牵着周若薇的手,指尖的温暖驱散了她眸中最后一丝不安。
“京城那座牢笼,困不住我。”朱至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金石之音,“但我们离开之前,必须给这个家,上三把锁。”
周若薇看着丈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重重点头。她知道,真正的战争,从现在才开始。
第一把锁,是民心。
布政使李源被单独召入暖阁时,依旧沉浸在平叛大捷的狂喜与亢奋之中。他以为殿下是要论功行赏。
“李源。”朱至澍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下官在!”
“均田清吏司,我走之后,你必须亲自盯着。谁敢伸手,就剁了谁的手。谁敢拖延,就摘了谁的顶子。”
李源心中一凛,连忙躬身:“下官明白!必不负殿下所托!”
“你不明白。”朱至澍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如刀,“均田,只是第一步。分了田,就要收税。我不要朝廷那套乱七八糟的火耗、加派。我只要一种税,田亩所得税。”
“田亩所得税?”李源一愣,这是个从未听过的词。
“丰年,亩产三百斤,便抽三成。灾年,亩产一百斤,便只抽一成。若颗粒无收,不仅不抽,官府还要开仓放粮。”朱至澍的声音平静,却在李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这……殿下,如此一来,官府税赋岂非大减?朝廷那边……”
“朝廷?”朱至澍冷笑一声,“我蜀王府的税,什么时候轮到户部来管了?你只需记住,收上来的每一个铜板,都必须用在四川。修路、办学、建军、开矿!我要让每一个纳税的百姓都亲眼看到,他们的钱,变成了脚下的路,孩子们的书本,和保卫他们田地的刀枪!”
他盯着李源,一字一顿:“我要你立一块碑在成都府衙门口,每年公布税收总额和各项开支。我要让四川的百姓,成为全天下,第一批知道自己养的官府,到底把钱花在了哪里的百姓!”
李源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不是不懂政治,他太懂了。殿下这已经不是在治理四川,他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国度!一个官府与百姓之间,权责清晰、信任可期的国度!
“至于新任总督杨鹤,”朱至澍话锋一转,“他来了,你以礼相待。军务,你告诉他,有靖武军和秦总兵,他不必操心。政务,你告诉他,均田乃皇恩浩荡,万民拥护,他只需坐堂画押,便是大功一件。”
“他若聪明,就当个富贵闲人。他若不聪明……”朱至澍眼中寒光一闪,“你就写信给我。”
李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下官……为殿下,万死不辞!”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大明的布政使,而是蜀王的首席大臣。
第二把锁,是刀枪。
秦民屏再次见到朱至澍时,后者正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
“秦将军,令姐的白杆兵,天下闻名。但还不够。”朱至澍递过去一份新的图纸。
秦民屏接过,上面画着一种结构复杂的队列阵型,火铳兵、长矛兵、掷弹兵,分工明确,配合紧密。
“这是?”
“三段击战术。”朱至澍淡淡道,“我已命格物院和兵仗局,全力生产新式火铳与手雷。攀枝花的铁,会源源不断地变成靖武军和白杆兵的铠甲与兵刃。”
“我走之后,靖武军指挥权,暂由你与宋应星共同执掌。你主军阵操练,他主军械供给。我只有一个要求,半年之内,我要看到一支三千人的,能熟练运用此战术的新军。”
秦民屏的手在颤抖。他是个纯粹的军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套战术和军械结合起来的可怕威力。这已经不是战争,是屠杀!
“殿下放心!”秦民屏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末将若练不出此军,提头来见!”
“你的头,要留着去辽东砍建奴。”朱至澍将他扶起,“奢安之乱平定,西南土司,望风归附。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我要整个川、贵、乃至云南,都成为我大明最稳固的后方,成为新军的兵源地和补给场!”
“殿下的目光……早已不在四川。”秦民屏终于明白了。
“我的脚站在四川,但我的眼睛,必须看着天下。”朱至澍拍了拍他的肩膀,“守好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秦民屏重重点头,眼神里再无一丝一毫的犹疑,只剩下追随强者的狂热。
第三把锁,是人心深处的种子。
夜深人静,王府内堂。
朱至澍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到周若薇手中。
“这是……”周若薇翻开,里面是女子学堂的进阶教材,有基础的化学、物理,甚至还有护理知识。
“李源管民,秦民屏掌兵。但他们,都只能管住人的身。”朱至澍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而你,若薇,我要你管住他们的心。”
“女子学堂要继续办,不仅要教她们识字,更要教她们科学,让她们成为新时代的先生、女医、女工。孤儿院和医馆,要开遍四川。我要让那些被旧时代抛弃的人,在新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价值。”
“殿下,”周若薇的眼眶有些湿润,“妾身怕……做不好。”
“你只需记住一点。”朱至澍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施舍,而是为了告诉他们,人,生来就该是站着的,而不是跪着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黄铜徽章,上面用阳刻的工艺,雕着一个简化的齿轮与麦穗图案。
“这是我设计的蜀山实学派徽记。以后,从格物院、军校、女子学堂毕业的优秀人才,皆可授予此章。他们,将是新世界的基石。”
周若薇郑重地接过那枚还有些温热的徽章,紧紧攥在手心。
她明白了。丈夫要的,不只是一个富强的四川,他要的是一个全新的文明。而她,将是这个新文明的播种者。
三日后,成都东门。
旌旗招展,靖武军的士兵站成两排,黑色的铁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道路两旁,自发前来的百姓黑压压跪了一片,他们没有哭喊,只是用最虔诚的目光,注视着那支缓缓驶出的车队。
李源与秦民屏率领四川文武,立于道旁,躬身九十度,久久不起。
车队中间,一辆不起眼的板车上,两个用石灰硝制过的木匣,格外醒目。
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里,庞监面如死灰,他掀开帘子,看着那两个木匣,如同看着自己的墓志铭。
主车厢内,周若薇为朱至澍整理好衣领。
“殿下,都安排好了。”
朱至澍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漫漫前路,眼神平静。
就在车队即将出城门的那一刻,一名背着双旗的斥候从远方飞驰而来,冲到车窗前,嘶声禀报:
“启禀殿下!京师密报!”
朱至澍接过密信,一目十行。
周若薇见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忍不住问道:“殿下,是京城里有什么变故吗?”
朱至澍将密信递给她,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没什么大事。”
“只是咱们那位新任的四川总督杨鹤大人,在路上偶感风寒,不急着来成都了。”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车帘,望向京师的方向,仿佛在看一群有趣的猎物。
“他绕道去了湖广,正在和东林党的诸位清流名士,共商国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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