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天气有些阴沉，但雨始终没有落下来。
桃源村村口比平时热闹了许多。镇政府的两辆公务车，还有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停在村委会门口的小广场上。副镇长唐文涛要来考察特色农业的消息，早就在村里传开了。
唐文涛四十出头，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但眼神明亮，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的意味。他身后跟着镇农技站的站长、宣传办的干事，还有县电视台的一名记者和摄像师。
村长（原来的村长因为王老五案受到牵连，正在停职检查，现在是镇工作组一位同志暂代）和苏晓婉陪着唐文涛，一行人先是在村委会开了个简短的座谈会，听苏晓婉汇报了特色种植互助小组的成立初衷、运作模式和初步成效。
“……我们小组目前有五户核心成员，主要以李大牛同志家的种植技术为依托，试验种植高品质蔬菜，已经与省城的青禾集团达成了初步的购销意向。” 苏晓婉汇报时，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唐文涛不时点头。
“省城的订单？不错嘛。” 唐文涛扶了扶眼镜，看向苏晓婉，“这个李大牛，就是之前那个……农业大学毕业生？”
“是的，唐镇长。李大牛同志不仅技术过硬，而且有市场意识，是我们小组的技术骨干和发起人之一。” 苏晓婉回答。
旁边，暂代村长的镇工作组王同志也补充道：“李大牛同志觉悟也很高，在之前村里的一些不良风气斗争中，也发挥了积极作用。”
唐文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待会儿去地里看看实际情况。”
座谈会后，一行人前往李大牛家的“订单基地”。路上，唐文涛看似随意地问王同志：“老王，我听说，村里之前因为一些土地纠纷，闹得不太愉快？现在都解决了吧？”
王同志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有人提前在镇长耳边吹风了，连忙道：“都解决了，唐镇长。那是个别村民法制观念淡薄，诬告陷害，已经由公安机关和纪委处理了。现在村里风气很好，村民都一心扑在发展生产上。”
“嗯，解决了就好。发展是第一要务，但稳定是前提。” 唐文涛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到了地头，李大牛已经等在那里。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还是普通的旧衣裤，但浆洗得干净，人也显得精神利落。
“唐镇长，各位领导，这位就是李大牛同志。” 苏晓婉介绍。
“唐镇长好，各位领导好。” 李大牛不卑不亢地问好。
唐文涛打量了一下李大牛，又看了看眼前这片菜地。菜畦整齐，秧苗健壮，叶片油绿，长势确实喜人，远远超过旁边普通农户的田地。尤其是那一片已经挂果的黄瓜和茄子，果实饱满，色泽诱人。
“李大牛同志，你这菜，种得不错啊。” 唐文涛走到菜畦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叶片和土壤，“用了什么特殊的肥料或者技术吗？”
“报告镇长，主要是精细化管理，选用优质种子，施用充分腐熟的农家肥，合理密植，科学浇水。” 李大牛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另外，我根据本地土壤和气候特点，自己摸索调配了一种植物营养液，主要是补充一些微量元素，增强抗病性，改善口感。”
“哦？自己调配的营养液？” 唐文涛来了兴趣，“有配方吗？效果经过验证吗？”
“配方还在不断完善，目前效果主要是通过对比试验和客户反馈来验证。” 李大牛回答得很谨慎，“比如我们合作的省城公司，他们的实验室检测结果显示，我们蔬菜的营养成分和安全性指标都很优秀。”
这时，农技站的刘站长插话道：“唐镇长，这种自配营养液，如果没有经过严格的科学实验和审批，可能存在一定的风险，比如重金属超标、或者破坏土壤结构……”
这话带着明显的质疑意味。
李大牛看了刘站长一眼，这位站长他之前接触过，为人有些官僚，对新技术不太感冒，而且似乎跟之前王老五、张会计他们走得不算远，但也没查出什么大问题。
“刘站长提醒得对。” 李大牛接过话头，“所以我非常注重安全性。我用的原料都是天然矿物和植物提取物，自己也在做简单的土壤和叶片检测。当然，如果能得到咱们农技站专家的指导，进行更规范的实验和检测，那就更好了。”
他把球踢了回去，既表明了态度，又给了农技站台阶下。
唐文涛点点头：“科学种植，规范管理，这是对的。个人探索值得鼓励，但也要积极寻求专业部门的指导和认证。刘站长，你们农技站要主动对接，提供服务。”
刘站长连忙应下：“是是是，唐镇长，我们一定跟进。”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得比唱得好听！谁知道你那营养液里加了什么玩意儿？种出来的菜，看着是好看，吃下去安不安全，谁知道？别是用了什么激素、膨大剂吧？我可是听说，有些黑心商贩，专门用这些害人的东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兼搅屎棍，叫侯三。平时游手好闲，跟王老五那伙人也有过些来往。
苏晓婉脸色一沉：“侯三！你胡说什么！没有证据不要乱讲！”
侯三梗着脖子：“我怎么胡说了？他李大牛种菜才多久？以前谁见过菜长这样的？不是用了歪门邪道是什么？我可是为咱们老百姓的健康着想！唐镇长，您可得管管，不能让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在村里泛滥！”
他这话挑动了一些不明真相村民的神经，有人开始小声嘀咕。
李大牛心下了然，这是有人安排来搅局的。他看向侯三，暗中运转“望气术”。只见侯三头顶气息驳杂灰败，主运是代表无赖小人的晦暗之气，而且其气息中，隐隐带着一丝外来的“财气”指引和“指令”意味，源头方向……指向镇上。
果然是被收买了。
唐文涛脸色也严肃起来，看向李大牛：“李大牛同志，对于这位村民的质疑，你怎么说？”
李大牛从容不迫，他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出。他走到菜畦边，随手摘下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又摘下一片嫩绿的菜叶，走到唐文涛面前。
“唐镇长，各位领导，还有乡亲们。” 他声音清朗，“口说无凭。食品安全大于天，我比任何人都重视。这样，这些菜，我天天吃，我的家人也天天吃。”
他转向侯三：“侯三叔，你说我的菜用了激素、膨大剂，有害。那好，这根黄瓜，这片叶子，我现在就当着唐镇长和所有人的面吃下去。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可以指定我们地里任何一棵菜，现场摘下来，我当面吃！如果吃出问题，我李大牛负全责！”
说着，他“咔嚓”一口，咬下一截黄瓜，嚼得清脆有声，然后又将那片生菜叶放进嘴里。动作自然，毫无犹豫。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李大牛。
唐文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这种当众自证的方式，看似笨拙，但在农村这种环境，往往比任何检测报告都更有说服力。
侯三也没想到李大牛这么刚，一时语塞。
李大牛咽下黄瓜和菜叶，继续道：“另外，我们供给省城青禾集团的每一批菜，都附有权威第三方的检测报告。青禾集团作为省内知名的餐饮生鲜企业，对食品安全的要求极其严格，他们愿意长期采购，本身就是对我们品质最大的认可。”
他看向唐文涛：“唐镇长，如果镇上不放心，可以随时抽检我们地里的任何作物，我们全力配合。也欢迎农技站的专家常来指导。我们搞特色种植，是想带着乡亲们一起致富，绝不做昧良心的事！”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还有实际行动背书。围观的村民纷纷点头。
“就是！大牛家的菜我们尝过，好吃又放心！”
“侯三你少在这捣乱！自己懒还见不得别人好！”
“唐镇长，我们相信大牛！”
舆论瞬间反转。
侯三见势不妙，灰溜溜地缩进了人群。
唐文涛脸上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李大牛的肩膀：“好！李大牛同志，有担当，有底气！我们搞农业，就是要你这种有技术、有诚信、有市场头脑的带头人！你的这个特色种植小组，思路很好，要好好干！镇里会关注和支持！”
他又对农技站刘站长和宣传办的人说：“刘站长，你们要尽快安排，对这里的土壤、水源和作物进行一次全面抽检，结果公开。宣传办，可以把桃源村这个特色农业的典型好好挖掘一下，适度宣传。”
“是，唐镇长！” 几人连忙应下。
县电视台的记者也抓紧机会，采访了李大牛和苏晓婉，镜头对准了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
一场潜在的危机，被李大牛用最直接的方式化解，反而成了展示实力和决心的舞台。
调研结束，送走唐文涛一行，苏晓婉长舒了一口气，对李大牛竖起了大拇指：“李大牛，你今天表现得真好！太解气了！侯三那家伙，肯定是有人指使！”
李大牛笑了笑：“跳梁小丑而已。不过，唐镇长看起来是个干实事的领导，这是好事。”
“嗯，唐镇长刚调来不久，风评不错，据说想做出点成绩。” 苏晓婉点头，“你今天给他留下了好印象，以后办事会方便很多。”
两人正说着，李大牛手机响了，是周师傅打来的。
“大牛！听说今天唐镇长去你们村了？还出了点小插曲？” 周师傅消息果然灵通。
“周师傅耳朵真长，没事，已经解决了。” 李大牛笑道。
“解决了就好。不过，你可得小心点那个侯三，还有农技站那个刘麻杆（刘站长外号）。” 周师傅压低声音，“我听到点风声，侯三前两天在镇上跟钱大发以前的一个手下喝过酒。刘麻杆嘛……跟镇上以前某个领导（意指被调查的那位）走得近，对你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不太看得上眼。今天唐镇长在，他们不敢怎么样，以后难说。”
“谢谢周师傅提醒，我心里有数了。” 李大牛道谢。果然，侯三背后是钱大发的残党，刘站长则是旧有利益关系的潜在不满者。
“还有啊，” 周师傅语气有些神秘，“我听说，钱浩那边，最近好像跟县里一个什么‘四海贸易公司’搭上线了，那公司背景有点复杂，手不太干净。你防着点，他们可能不光在村里搞事。”
四海贸易公司？李大牛记下了这个新名字。
挂断电话，李大牛眼神微凝。水面下的旋涡，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大，牵扯的势力也更复杂。
钱浩、钱大发残党、镇上某些旧势力、还有这个新冒出来的“四海贸易”……
而他这边，有苏晓婉代表的基层正直力量，有唐镇长可能带来的官方支持，有林雪薇家族的商业合作，还有他自己逐渐成长的力量和暗中掌控的信息。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布局。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远处隐隐有雷声滚动。
“要变天了。” 他轻声说，不是指天气，而是指这桃源村，乃至整个镇县范围内的格局。
风雨将至，但他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
他转身，朝着自家那片承载着希望的土地走去。无论外面如何风急浪高，这里，是他必须坚守和壮大的根基。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更快地提升实力，更稳地扩大产业，更准地把握信息，更狠地……清除挡在路上的障碍。
《混沌始源经》的修炼，一刻也不能停了。还有那“庚金指”，或许，该找机会试试它的威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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