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开那两根生锈的铁钉并不容易。
苏清漪的手指被瓷片边缘割开了两道口子,血珠混着窗棂上的陈年积灰,糊得满手都是。
她没空去擦,也顾不上那钻心的疼。
前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像是要冲过来一样。
“哐当”一声,窗框终于松动。
苏清漪咬着牙,用肩膀硬生生的顶开了那扇被封死的木窗。
整个人狼狈的滚落在后巷潮湿的泥地上。
腿上的烧伤被牵扯,一阵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苏清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肺叶呼哧作响。
她伸手摸了摸怀里还带着余温的陶罐,里面是她刚熬好的一罐醒神膏,一种粗制的麦芽糖浆。
这就够了。
苏清漪扶着墙根,一步一挪的往大门口蹭。
每走一步,冷汗就顺着脊背往下淌。
百草堂门口早就乱成一团。
几个五大三粗的码头工把一副担架横在台阶上,为首的汉子光着膀子,满脸横肉都在抖,手里还攥着一根扁担。
“今儿要是没个说法,俺们就把这招牌砸了!”那汉子吼得嗓子都劈了,“俺兄弟只是来抓两贴清热散,怎么吃完就口吐白沫了?这就是你们百草堂的药?是毒药!”
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
苏清漪缩在石狮子的阴影里,目光迅速扫过担架上的人。
那是个精瘦的汉子,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四肢还在无意识的抽搐。
他衣襟前湿了一大片,全是虚汗。
【系统扫描开启。】
【目标:成年男性。
体征:心率过速(120\/min),体温偏低(35.8c),瞳孔轻微放大。】
【初步诊断:重度低血糖引发的休克。】
苏清漪眯了眯眼,这不是中毒。
这群苦力在大太阳底下干了一整天活,为了省钱不吃饭,只喝清热散的水,再加上大量出汗脱水,根本就是饿晕了。
可那守门的伙计显然不懂这些,只会扯着嗓子喊:“胡说八道!我们百草堂的药吃了上百年都没事,肯定是他自己乱吃东西!滚!”
眼看那汉子的扁担就要砸在伙计脑袋上。
“住手。”
声音不大,带着几分虚弱的嘶哑,却透着一股冷意。
众人一愣,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女子扶着门框站着,她衣衫褴褛,满身黑灰。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未干的血痕,看着像个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鬼。
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是你?”那带头的汉子认出这是刚才传闻被烧死的大小姐,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你是人是鬼?”
苏清漪没理他,拖着伤腿走到担架旁。
“不想让他死,就闭嘴。”苏清漪甩下一句,直接蹲下身,伸手去捏病人的下颌骨。
“你干什么!别碰俺兄弟!”汉子急了,伸手就要推她。
苏清漪头也不抬,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借力往下一压。
虽然力气不大,但恰好按在麻筋上,疼得那汉子“哎哟”一声松了手。
“他早起没吃饭?干了一上午重活?倒下前是不是出了一身冷汗?”
三个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
汉子愣住了:“是……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了。”
苏清漪从怀里掏出陶罐,直接用手指挖了一大块粘稠的琥珀色糖稀,粗暴的塞进病人嘴里,然后在他喉结处猛的一弹,强迫他吞咽下去。
周围一片哗然。
“这给吃的啥啊?黑乎乎的?”
“看着像泥巴……这大小姐莫不是真疯了?”
苏清漪充耳不闻。她扣着病人的脉门,心里默默读秒。
一,二,三……
就在众人要再次发难时,担架上那人突然猛吸一口气,像是浮出了水面。
紧接着,他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虚弱的哼了一声:“饿……”
活了!
围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
“神了!那黑乎乎的东西真把人救活了?”
“这莫非是什么祖传秘方?”
苏清漪松开手,眼前一阵发黑。
她靠着担架喘息,手心里的冷汗把那陶罐都要滑脱了。
“这怎么可能!”
一道尖锐又傲慢的声音插了进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个身穿官绿锦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
他头戴白玉冠,脚踩粉底靴,手里捏着一把折扇,一脸权贵气派。
他看向苏清漪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程大人!”周围有人惊呼,“是太医院的程少卿!”
苏清漪心头微微一动。
原来这就是程砚之。
原书中那个视民间医术为粪土,一心只想钻研宫廷秘方,最后为了抢夺女主医书而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程砚之走到担架前,嫌恶的用折扇掩住口鼻,低头看着苏清漪:“你是苏家那个疯了的大小姐?光天化日,竟敢给百姓喂这种东西,是想草菅人命吗?”
“污秽?”苏清漪抬起头,看着这个高出她一头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程大人说的是这能救命的糖,还是你这身闻不到药味的官袍?”
程砚之脸色一沉:“放肆!本官是太医院少卿,岂容你一个疯妇插嘴!他分明是中了暑毒,应该针灸放血,你给他吃这种粘腻的东西,只会封锁经络,加重病情!”
他说的头头是道,周围百姓听了纷纷点头。
毕竟在大靖朝,太医院就是权威。
苏清漪笑了。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腿上的伤让她晃了一下,但还是倔强的挺直了背。
“程大人,你看看这群人。”她指了指旁边那群不知所措的苦力,“看看他们的手,看看他们的脖子。”
程砚之皱眉,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陈大柱,把你上衣脱了。”苏清漪突然对那个领头的汉子说道。
那汉子一愣,虽然不知道这大小姐要干啥,但刚才人家救了兄弟,他也没含糊,一把扯掉了破烂的褂子。
黝黑的脊背上,纵横交错着无数伤疤。
有鞭痕,有烫伤,更多的是长期扛重物留下的血痂。
“看见了吗?”苏清漪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些人身上,每人至少有三十条伤疤。他们每天扛重物,吃发霉的糙米,喝井里的生水。他们的病是穷病,是饿病!”
她猛的转头看向程砚之,目光锐利:“你那套针灸放血,对宫里的贵人有用,对他们就是催命符!放了血,泄了气,他们哪还有力气扛包?不扛包,一家老小吃什么?”
程砚之被她的气势逼退一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你胡说八道!医理怎么能因人而异!”
“医理是死的,人是活的。”苏清漪不想再和他废话,“既然程大人觉得我的药不行,那就请你亲自开个方子。只要能让他们花三文钱治好病,还不耽误干活,我就给你磕头认错。”
三文钱?
程砚之噎住了。
太医院随便开个清热方子,光是药引子都不止三十文。
“怎么?写不出来?”苏清漪嗤笑一声。
她突然伸手,一把从程砚之发髻上抽出了那根白玉簪。
“你干什么!”程砚之脸色大变,披头散发的就要来抢,“那是御赐之物!”
苏清漪没理他,转身走到拉货的板车旁,拿着玉簪当刻刀,在粗糙的车板上狠狠的划了下去。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让人牙酸。
“要想活命,每日多喝盐糖水,少吃两口冷馒头。”
字迹潦草,却力透木纹。
最后一笔落下,“咔嚓”一声,那根白玉簪在木板上断成了两截。
碎玉落地。
全场死寂。
苏清漪扔掉手里的半截簪子,拍了拍木屑,看着目瞪口呆的程砚之,淡淡的说:“程大人,药方我替你开了。诊金就用你的簪子抵了。毕竟,这簪子的钱,够他们吃一辈子饱饭了。”
说完,苏清漪没再看那气得发抖的程少卿,转身把剩下半罐糖稀塞给那个已经能坐起来的病人。
“拿回去冲水喝。记住,这叫百草堂神仙水。”
她这是在救人,也是在给百草堂打名声。既然要夺回产业,名声必须先占住。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活菩萨啊!”
紧接着,一片叫好声。
角落里,周捕头摸着下巴,眼里精光一闪。
“乖乖,这苏家大小姐,比传闻里的摄政王还狠。连程家的脸都敢打,要变天了。”
苏清漪听着身后的欢呼,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划,彻底透支了这具身体最后的体力。
眼前阵阵发黑,她必须在倒下前,回到那个破烂但安全的烧火房。
转身的瞬间,苏清漪感觉到一道视线从街对面的茶楼二楼传来,沉甸甸的压在她身上。
那视线冷漠又审视,还带着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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