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清水镇的年味越发浓郁。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红灯笼，空气中飘着腊肉和糕点的香味。然而这份祥和，在腊月二十九的午后被打破了。
三个牵着瘦马、风尘仆仆的陌生汉子出现在镇口。他们穿着打补丁的棉袄，腰间别着短棍，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宁静的小镇。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疤脸汉子，他眯着眼睛扫过街道，目光在几户人家的马厩处停留了片刻。
正在铁匠铺前帮石蛋收拾柴火的陈泥第一个注意到了这些人。他放下手中的木柴，目光追随着那三个陌生人的身影。多年的流浪生活让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这三个人身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戾气。
看什么呢？石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以为意，过路的吧？年关了不少这样的人。
陈泥轻轻摇头，压低声音：他们的马很瘦，但缰绳是新的。衣服破旧，靴子却还算完好。他顿了顿，而且...他们在数马厩。
这话让石蛋也警觉起来。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果然发现那三个汉子看似随意地走着，实则一直在观察各家的牲口棚。
不会是偷马贼吧？石蛋握紧了手中的柴刀，俺去告诉赵教头！
等等。陈泥拉住他，现在去说，我们没有证据。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这时小铃铛提着药篮从药铺出来，看见两人神色凝重地窃窃私语，便好奇地凑过来。听陈泥说明情况后，她的小脸也严肃起来。
爹前几天还说，邻镇有偷马贼流窜，已经得手好几次了。她低声道，听说他们专挑年关下手，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年，警惕性最低。
三个孩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得想个办法。石蛋摩拳擦掌，要不俺直接去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不行。陈泥摇头，若真是贼人，你这一问反而会让他们警觉。不如...我们暗中盯着他们。
于是，三个孩子分工合作：石蛋借着帮父亲送货的名义，在镇上来回走动，监视那三人的行踪；小铃铛爬到药铺二楼的窗户旁，那里可以俯瞰大半个镇子；陈泥则凭借瘦小的身形和敏锐的感知，悄悄跟在陌生人附近，收集信息。
半个时辰后，三个孩子在老槐树下汇合。
他们在镇上来回走了三遍。石蛋气喘吁吁地说，特别关注赵教头家和镇长家的马厩，那两处养着镇上最好的马。
小铃铛补充道：我看见他们往镇子西头去了，那边有个破旧的山神庙，估计是要在那里落脚，等晚上动手。
陈泥的发现最让人不安：我靠近时听见他们低声交谈，说要速战速决趁夜带走两匹最好的。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闻到了他们身上有血腥味。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这三个确实是偷马贼，而且很可能是惯犯。
必须立刻告诉大人们！小铃铛急切地说。
可是大人们会相信我们吗？石蛋挠头，万一他们不信，反而打草惊蛇...
陈泥沉思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个主意。
他详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由小铃铛去通知叶郎中和赵教头，因为他们最重视孩子的话；石蛋去告诉镇长和父亲，让他们暗中做好准备；而陈泥自己，则继续监视那三个贼人，确保掌握他们的动向。
太危险了！小铃铛立即反对，你一个人去监视他们？万一被发现...
我不会靠得太近。陈泥语气坚定，而且我对跟踪很在行。这话说得平淡，却透露出几分过往流浪生活的辛酸。
石蛋拍拍他的肩膀：俺相信你！就这么办！
计划立即执行。小铃铛快步跑回药铺，石蛋则冲向镇长家。陈泥深吸一口气，再次融入街巷的阴影中，像一只灵巧的野猫，悄无声息地向着镇西头的山神庙摸去。
山神庙年久失修，门窗破败。陈泥躲在庙外的一棵大树上，透过破窗可以清晰地看见庙内的情形。三个贼人正围坐在地上喝酒吃肉，低声商议着晚上的行动。
清水镇的马养得真不错，疤脸汉子撕咬着肉干，特别是赵雄家那匹枣红马，绝对是上等货色。
老大，听说赵雄是退伍军官，不好惹啊。一个瘦小的贼人担忧道。
怕什么？第三个满脸麻子的壮汉不屑道，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我们趁夜下手，等他们发现，我们早就跑远了。
陈泥屏住呼吸，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就在这时，庙内忽然安静下来。疤脸汉子猛地抬头，凌厉的目光扫向窗外。
外面有人！
陈泥心中一惊，立即缩身躲到树干后面。好险！这贼头的警觉性远超他的预期。
我去看看。麻脸壮汉提着短棍走出庙门，在四周转了一圈，幸好没有发现藏在树上的陈泥。
可能是野猫。壮汉回庙后说道。
疤脸汉子却仍不放心：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提前行动，天一黑就动手。
这个消息必须立刻传递出去！陈泥悄悄滑下树干，准备离开。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脚下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林中格外刺耳。
果然有人！庙内三人立即冲了出来。
陈泥拔腿就跑，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小巷中穿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贼人的咒骂声就在耳后。
小兔崽子，站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巷口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陈泥，这边！
是赵教头！他一把将陈泥拉到身后，直面追来的三个贼人。
几位追着我镇上的孩子，所为何事？赵教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个贼人见状，知道行踪已经暴露，互相对视一眼，竟直接亮出了兵器。
少管闲事！疤脸汉子恶狠狠地说道。
赵教头却笑了：在我的地盘上，威胁我镇上的孩子，这可不是闲事。
就在这时，镇长带着十几个镇民也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将贼人团团围住。石蛋和小铃铛站在大人中间，冲着陈泥挥手。
形势瞬间逆转。
三个贼人见势不妙，还想负隅顽抗。然而赵教头出手如电，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三个贼人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绑起来，送官。赵教头淡淡吩咐，转身看向陈泥，没受伤吧？
陈泥摇摇头，心跳还未完全平复。
做得很好。赵教头破天荒地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警觉、冷静、有谋略，是块好料子。
当晚，清水镇格外热闹。偷马贼被擒的消息传开后，镇民们纷纷称赞三个孩子的机智勇敢。李婆婆特意蒸了陈泥最爱吃的枣糕，石蛋得意地接受着大家的夸奖，小铃铛则忙着给大家分发安神的药茶。
镇长在篝火旁郑重地向三个孩子道谢：今日若非你们机警，镇上怕是要损失惨重。你们都是清水镇的好孩子！
陈泥安静地坐在李婆婆身边，看着跳跃的篝火，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保护了这个接纳他的小镇，这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比任何美食和温暖都更加让人满足。
夜深人静时，赵教头特意来到糕饼铺，对李婆婆和陈泥说：过了年，让陈泥跟着我正式习武吧。这孩子，不该被埋没。
李婆婆惊喜地连连点头，陈泥则郑重地行了一礼。
躺在温暖的炕上，陈泥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从发现可疑的陌生人，到制定计划，再到危急时刻的逃亡，每一步都历历在目。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而是能够保护他人的一份子。
窗外，守夜人的梆子声悠悠传来。陈泥握紧枕边的铁皮小鸟，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守护这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小镇，强到足以保护所有他在乎的人。
这个信念，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深深扎根。而未来的某一天，它必将长成参天大树，庇护一方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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