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往往孕育着最决绝的念头。截获的无线电信号碎片，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彻底点燃了叶琳娜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战意。实验场？样本？他们浴血奋战、挣扎求存的每一天，在那些藏身于冰冷秩序背后的东西眼中，只是一场可以随时终止、随意评估的“实验”？
不！绝不！
她没有立刻召集所有人宣布这个消息，那只会引发恐慌。而是独自站在晨曦微露的围墙上，任凭冰冷的寒风吹拂着她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也吹拂着她滚烫的思绪。
愤怒是燃料，但不能烧毁理智。主动出击，不是莽撞的送死，而是精心策划的“反咬”。河湾集结点是唯一的、已知的线索入口。他们需要情报，需要了解敌人的内部结构、运作方式、弱点，更需要知道那个所谓的“主序列”究竟是什么。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光刺破云层，照亮基地残破但依旧挺立的围墙时，叶琳娜眼中所有的迷茫和疲惫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火般的冰冷和坚定。
上午，核心会议再次召开。地点选在了相对隔音的地下仓库，赵德明的分析室旁。参与者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铁柱腿伤未愈，王猛眼带血丝，苏婉清依旧虚弱，赵德明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和叶琳娜一样，燃烧着某种压抑的火。
叶琳娜没有隐瞒，将截获的信号内容和赵德明的能量同源性分析结论，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
短暂的死寂后，铁柱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王八蛋！把老子当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新获得的力量在愤怒下几乎要失控。
王猛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身：“‘清除协议待定’……意思是我们现在还算‘有用’，等没用了，就清理掉？就像扫垃圾一样？”
苏婉清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声音有些发颤：“所以那些冰晶狼……是‘实验’的一部分？看我们这些‘样本’能承受多大压力？还是……在测试我们会不会‘变异’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她想起了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能力，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冷静。”叶琳娜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水浇下，“愤怒改变不了我们是‘样本’的事实。但我们可以改变‘实验’的结果。”
她走到墙边那张简陋但详细了许多的周边地图前，手指点向代表河湾集结点的河谷区域。
“敌人把我们视为可观察、可评估、必要时可清除的‘实验对象’。那我们就利用这一点。”叶琳娜的目光扫过众人，“他们需要‘样本数据’，我们就给他们看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他们想要评估我们的‘抗性’和‘潜力’，那我们就让他们好好评估一下，龙渊的‘潜力’到底有多危险。”
“叶队，你的意思是……我们打过去？”铁柱眼睛一亮，但随即皱眉，“可咱们这点人，硬碰硬怕是……”
“不是强攻，是渗透，是侦察，是‘反观察’。”叶琳娜摇头，“我们要派一支最精干、最隐蔽的小队，潜入河谷，靠近甚至进入那个集结点。目标不是杀人放火，而是：第一，获取内部布局、人员构成、技术设施的情报；第二，尝试窃取或复制他们的通讯编码、数据库资料；第三，如果可能……找到关于‘主序列’、‘清除协议’的直接证据或线索；第四，评估其防御弱点和可能的内部矛盾。”
这个计划大胆得近乎疯狂。深入一个明显科技水平远超己方、且充满敌意的未知势力腹地？
王猛深吸一口气：“叶队，这太冒险了。我们连他们有多少人、有什么武器、怎么布防都不知道。墨河只是一个人，就让我们焦头烂额……”
“所以我们需要准备，需要伪装，也需要……一点运气和出其不意。”叶琳娜看向赵德明，“赵工，如果我们利用屏蔽阵列的‘标记辐射’，反向模拟出类似冰晶狼那种被‘控制’或‘感染’的能量特征，有没有可能欺骗他们的外围探测器？让我们的人看起来像是……‘变异失败的样本’或者‘受控的侦查单位’？”
赵德明愣了一下，随即大脑飞速运转：“理论上有可行性！冰晶狼的能量特征我们已经初步解析，虽然无法完全复制，但制造出相似度较高的‘噪声’干扰他们的生物能量识别系统，或许能做到！但这需要时间调试，而且只能短时间维持，距离不能太近，否则很容易被更精密的内部扫描识破！”
“需要多久？”叶琳娜问。
“最快……三天！我需要重新调整干扰器的发射模块，结合冰晶狼的能量残留数据。”赵德明咬牙道。
“给你两天。”叶琳娜不容置疑，“同时，研究如何利用小雨的精神感应能力，进行短距离、低强度的‘情绪伪装’或‘存在感削弱’。她既然能干扰狼群的控制信号，或许也能让我们在对方的精神感知者（如果有的话）眼中，变得‘模糊’或‘无害’。”
苏婉清担忧地看向叶琳娜，叶琳娜回以坚定的眼神：“婉清，这需要你和小雨沟通，慢慢引导，绝不能强迫。如果不行，我们还有备用方案。”
苏婉清默默点头。
“人选呢？”铁柱问，他显然也想参加，但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有些懊恼。
“我带队。”叶琳娜平静地说。
“不行！”铁柱、王猛、苏婉清几乎同时反对。
“叶队，你是龙渊的主心骨，不能冒这个险！”王猛急道。
“正因为我是主心骨，才必须去。”叶琳娜看着他们，“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判断、应变和获取有价值信息。动态视觉和战斗经验能帮我最大限度规避风险。而且，我必须亲眼看看，我们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队员需要精干。猛子，你的‘枪感’和冷静是关键，你跟我去。还需要一个擅长潜行、观察力极佳的人——山猫。另外，赵工需要提供一个懂设备、能协助操作简易探测和干扰装置的技术人员随行。”
王猛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叶琳娜的决定，只能重重应下：“是！”
“我的腿再有一天就能勉强走路，不影响潜行！”铁柱梗着脖子。
“柱子，你留下。”叶琳娜看着他，“基地需要你坐镇。你的力量是最后的防线。而且，这次行动需要你在我们出发后，在基地外围制造一些‘动静’，吸引可能的注意力。比如，模拟小规模的‘抗性爆发’或‘能量失控’，让他们的监视系统把部分精力放在基地本身。”
这是调虎离山，也是给潜入创造机会。铁柱明白了，虽然不甘，但还是接受了任务。
“行动代号，‘破晓之刺’。”叶琳娜最后说道，“两天后黎明前出发。在这两天里，我们需要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并进行最后一次高强度的协同训练。猛子，你的‘枪感’需要找到持续和爆发的平衡点；山猫需要练习在携带干扰设备下的潜行；技术人员要熟悉所有装备。”
她看向窗外，阳光已经洒满雪地，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和胸腔里那团燃烧的火焰。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实验体……也会思考，也会反抗，也会把手术刀，插进观察者的眼睛。”
会议结束，所有人带着沉重而亢奋的心情投入准备。基地仿佛一台沉默但高效运转的机器，为了那孤注一掷的“一刺”。
赵德明和技术组开始不眠不休地调试设备；苏婉清尝试着与叶小雨沟通，引导她理解和使用那份特殊的力量；王猛和山猫进行着近乎苛刻的适应性训练；铁柱则一边养伤，一边策划着如何“表演”一场逼真的“基地骚乱”。
叶琳娜自己也没有闲着。她反复研究地图，推演可能遇到的每一种情况和应对方案。同时，她也在暗中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动态视觉的开启和关闭更加自如，精神也调整到一种高度敏锐又异常冷静的“狩猎”状态。
夜深人静时，她再次握紧了那枚金属片。这一次，金属片传来的不再是微弱的脉动，而是一种清晰的、带着锐利感的“共鸣”，仿佛远方的林大拿也感应到了她的决意，在为她注入力量。
“等着我，大拿。”她心中默念，“等我把那些藏在幕后的家伙揪出来，看清楚。然后……我们一起，掀翻这个该死的‘实验场’！”
而在遥远的纯白空间，林大拿凝视着意识中那根越发凝实、几乎化为实质蓝紫色闪电的“能量弦”。他刚刚又捕捉到了一段来自那冰冷系统的信息流，其中明确提到了“龙渊实验场”和“样本抗性异常提升，建议升级观测等级”的字样。
危机在迫近，但他能做的，除了继续积蓄力量，就是将自己的感知更加紧密地“锚定”在那枚金属片上，为那个即将刺破黑暗的“黎明之刺”，提供哪怕一丝微弱的指引和支撑。
两天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飞速流逝。东方的天际，再次被晨曦染上微光时，一支沉默而精悍的小队，如同融入雪地的阴影，悄然离开了龙渊基地，刺向了那片被迷雾和未知笼罩的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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