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的喧嚣与决绝的“断亲”如潮水般退去,马车碾过青石板路,驶入漳州府城。
漳州康宅,这座被太夫人经营得如同堡垒又似暖巢的院落,大门上的“康宅”早已改成了“康府”。
朱门缓缓开启,庭院深处老樟树沉稳的木香扑面而来。
厨房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炉上水壶呼呼冒着白汽,烟火暖意令人心安。
蔡阿公和蔡阿婆早已被太夫人派人接到府中。
两位老人穿着崭新的细棉布衣裳,面上是掩不住的欢喜,看到梁撞撞走进来,蔡阿婆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颤巍巍地伸出手:
“囡囡…我的囡囡回来了!黑了,瘦了,海上风浪大,受苦了…”
粗糙温暖的手掌抚上梁撞撞的脸颊,带着海风和阳光的记忆。
蔡阿公不善言辞,只是咧着嘴,一个劲儿地点头:“回来好,回来好!平平安安就好!”
这对善良的老夫妻本是想把这自小烧坏脑子的可怜姑娘带在身边照顾,怎会想到竟被这孩子给养老。
真是把人心里热得暖和和的。
太夫人一手挽住蔡阿婆,一手拉住梁撞撞,目光在她略显清减却依旧挺拔的身形上细细逡巡,那眼神既欣慰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
“平安回来就是天大的福分!往后啊,咱们老姐妹一处,非得把咱们撞撞这身子骨,养得比那海里的蛟龙还结实不可!”
太夫人又转向康大运,语气不容商量:“运儿,你媳妇这趟回来,你有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放放!听见没?”
梁撞撞被三位老人围在中间,感受着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在海上练得冷硬的心湖也泛起涟漪。
多久都不曾接触到如此直白的情感表达了。
梁撞撞微微低下头,声音柔软:“祖母,阿公,阿婆,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这是真话。
两年多的海上颠簸、征战杀伐、心神算计,便是铁打的身躯也需休养。
“累就是大事!”太夫人斩钉截铁,蔡家阿公和阿婆连连点头。
太夫人立刻转身吩咐:“潮安!去,把咱们府上备着的几位府医都请到前厅;
还有,把前些日子重金搜罗的那些上好的老山参、血燕窝、阿胶都拿出来;撞撞的身子,必须给我养回来!”
老太太拍着孙媳妇的手略有些重,老封君的范儿都拿出来了:
“祖母不懂你们在外头打打杀杀的大事,可这身子是本钱!本钱不能亏!这次回来,说什么也得把根基打牢实了,尤其是……”
太夫人顿了顿,目光在梁撞撞平坦的小腹上飞快地掠过,带着些老人对子嗣延续最朴素的期盼,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老夫人早就改了把什么都说在明面上的习惯。
但她的未尽之言梁撞撞自然明白,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我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这里是古代,可不能这么不靠谱,于是保持平静说道:“都听祖母的。”
不就是生孩子嘛,生就生呗,梁撞撞自打结婚后,也开始期待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呢。
前厅,难得的“热闹”。
三位在闽地名气不小、却在两年前被太夫人聘请来做府医的大夫,被太夫人郑重其事地请来,为梁撞撞会诊。
望闻问切,一丝不苟,气氛肃穆得如同朝堂议事。
康大运陪在梁撞撞身侧,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而稳定。
蔡阿婆紧张地攥着衣角,蔡阿公则背着手在厅外踱步。
太夫人端坐上首,看似镇定,可紧握茶盏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紧张。
要不是在外鉴大师那里经历过一回,梁撞撞都以为自己又得了什么绝症呢。
府医们商议良久,最终由最年长的一位白须老者起身回话:“禀太夫人、康大人、殿下,殿下脉象沉而有力,根基未损;
只是气血确有耗损之象,尤以阴血为甚,此乃长期劳心劳力,兼受海上风寒湿气侵袭所致;
观殿下神色,眼下微青,唇色稍淡,亦是佐证。所幸……”
老者顿了顿,捋须道:“殿下体内似有一股温和浑厚之力护持本源,应是不世出的高人曾以精妙针法或独门丹药调理过;
我等观殿下以往的药方,开方之人医术通神,用药精准老辣,已然是固本培元、调和阴阳的上上之选;
我等…实无更好的方子可开。”
嘿呀我擦!
梁撞撞眼睛亮了——倭国小老头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太夫人闻言,紧绷的弦终于松了松,长舒一口气:“如此说来,只要好生将养便可?”
“正是!”府医肯定道:“殿下年轻,根基犹在;只需按时服用那固本培元的方子,辅以食补休养,戒急戒躁;
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至于子嗣之虑,亦在气血充盈、阴阳调和之后,水到渠成之事,太夫人不必过于忧心。”
“好!好!好!”太夫人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却回头瞪了自家孙儿一眼:“听到没?需得好生休养,可不许让撞撞劳累!”
那眼神中的暗示之意,几乎等于明示了!
康大运哭笑不得,却也郁闷得很——本就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团聚,还是在自己家里,竟然连基本待遇都给剥夺了?
康大运真想说——我血气方刚火力雄厚,难道我给媳妇儿采阳补阴还不行了?
没敢说啊,他觉得若是说出来,估计祖母会操着家法大棒,一棒子给他敲到海里去!
接下来的日子,漳州康府仿佛成了一座精心调养的战舰。
太夫人雷厉风行,数位府医被吩咐轮番着每日给梁撞撞请脉。
老太太如今也学会了使用权力——一品诰命啊,只听着好听管什么用?得落在实处嘛!
梁撞撞浸泡在幸福的苦恼中——每日早上洗漱后,先诊脉一次。
诊脉的锦垫铺在临窗的榻上,空气里弥漫着上等艾绒燃烧的辛冽与老山参的甘苦气息。
等诊脉后,蔡阿婆就端上每日变着花样炖煮的汤水。
老母鸡在陶罐里咕嘟出浓白的醇香,红枣枸杞沉浮其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棂。
等早饭吃完不到一个时辰,太夫人就端上亲自守着药炉,熬出的最精纯的汤药,盯着梁撞撞一滴不剩地喝下。
“坐月子的妇人也没我这么娇贵吧?”梁撞撞仰天长啸:“我太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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