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的心脏却在下沉。
不是因为对方的否认,而是因为这份否认的彻底和自然。
如果不是他手握那些匪夷所思的证据,他几乎都要相信自己的怀疑是彻底的荒谬。
眼前这个人,要么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要么……就是那层人格伪装已经厚重坚固到了非人的地步。
他必须撕开它。
必须用最直接的方式,砸碎这面镜子。
他向前又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呼吸可闻。
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冰的钉子,缓缓砸出:
“我遇到一个人。
受了伤,流着一种很奇怪的血。
紫色的。”
寂静。
绝对的寂静。
窗外的车流声仿佛瞬间被抽空。
时间像是凝固了。
顾宸脸上的笑容,如同遇到强酸的壁画,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剥落、消失。
不是惊慌,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机械性的空白。
他那双总是温润含笑的眼眸,底色在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深不见底的漆黑。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沈烨。
那种目光,不再是一个人类看着另一个人类。
更像是一台高精度的扫描仪,在分析一件突然出现故障的、无法理解的物品。
办公室里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烨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
他赌对了。
这个词,这个颜色,是钥匙!
是砸向冰面的巨石!
他乘胜追击,身体前倾,几乎是在对方耳边,用气声吐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
“他好像……还弄丢了一个带着‘眼睛’标志的小玩意儿。”
“普罗米修斯之眼。”
咔嚓。
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声音。
像是某种内在的保险丝,熔断了。
顾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幅度小得如同错觉。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又猛地扩散开,仿佛经历了某种剧烈的内部冲击。
然后,一种极其诡异的、完全不属于“顾宸医生”的表情,如同水下的暗影,浮现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
那是一种冰冷的、扭曲的、带着一丝非人好奇和极度厌烦的神情。
他的头部,以一个极其轻微但绝对异常的角度,歪了一下。
接着,一个声音从他那张漂亮的嘴唇里滑了出来。
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和白天温润的嗓音判若两人。
“……真吵啊。”
“苍蝇。”
话音落下的瞬间!
沈烨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
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的力量猛地攥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整个人天旋地转!
砰!!!
一声闷响!
他整个人被一股完全无法想象的巨力狠狠地掼在了坚硬的办公室门上!
后背传来剧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眼前的景象晃动模糊,他只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漆黑,冰冷,没有任何人类情感,只有纯粹的、杀戮机器般的漠然和高效!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钉在门上,力量之大,让他瞬间窒息,眼前发黑!
另一只手的指尖,则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而冷酷地点压在他颈动脉的位置。
再深一分,就能切断他的生命供氧。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徒劳地挣扎着,双手试图掰开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却如同蚍蜉撼树。
顾宸……不,“夜枭”……或者说, whatever this thing was…… 的脸贴近他,那双非人的眼睛毫无波动地凝视着他因缺氧而扭曲的脸。
“谁让你……”那金属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缓慢,冰冷,每个字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寒意,“……来打扰‘医生’的?”
窒息感让沈烨的思维开始涣散,力量迅速从身体里流失。
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敲响了!
一个年轻护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关切:“顾医生?您没事吧?我好像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
扼在咽喉上的恐怖力量,骤然一松。
点压在颈动脉上的致命指尖,也瞬间撤离。
沈烨顺着门板滑落下来,瘫坐在地,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空气,眼前金星乱冒。
他艰难地抬起头。
顾宸已经退开了几步,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阳光里。
他正抬手整理着自己略微有些歪斜的衣领和眼镜,侧脸线条恢复了温和,只是比之前更加苍白,甚至有些透明。
仿佛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恐怖爆发,只是沈烨缺氧产生的幻觉。
“没事。”顾宸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和,只是略带一丝沙哑,听起来像是刚刚清了清嗓子,“不小心碰掉了东西。谢谢关心。”
门外的护士似乎松了口气:“哦,没事就好。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顾宸的语气自然无比。
脚步声远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烨粗重艰难的喘息声。
顾宸缓缓转过身。
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光晕,让他看起来依旧圣洁、专业、无可指摘。
但他看向沈烨的眼神,却不再是纯粹的温和。
那里面掺杂了某种极其复杂的东西——冰冷的警告,一丝残留的、非人的漠然,以及最深处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无法理解的……混乱与挣扎。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种眼神,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沈烨。
仿佛在审视一个已经落入陷阱、却仍在徒劳挣扎的猎物。
而猎物的喉咙上,还残留着刚才那冰冷死亡的触感。
沈烨靠着门板,感受着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和喉咙火烧般的疼痛,抬起头,迎上那双眼睛。
恐惧依旧缠绕着他的神经末梢。
但更多的,是一种确认后的、冰冷的决绝。
冰面碎了。
恶魔,露出了它的一角。
虽然只有一瞬。
但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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