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市招待所，最大的会议室。
气氛严肃得像是在开追悼会。
长条形的会议桌两旁，坐满了人。
一边，是以市长为首，周建军以及工商、税务、国资等一众相关部门的领导。
每个人都正襟危坐，表情凝重，面前放着一个白瓷茶杯和一本笔记本。
他们准备了一晚上，罗列了十几条谈判策略，决心要和这位“港商”打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另一边，只有三个人。
李卫东居中而坐，黄光亮和一名面无表情的保镖分列左右。
李卫东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桌面，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咳。”
市长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李先生，首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再次对您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开场白是标准的官话套话。
“红旗化工厂，是我们市的功勋企业，是重要的国有资产。对于合作，我们的原则是明确的，那就是必须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必须保证三百多名工人的根本利益……”
市长侃侃而谈，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李卫东，昨天你收买人心的那一套，我们看见了，但别想得寸进尺，这里还是政府说了算。
李卫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等市长一番长篇大论讲完，喝了口茶，准备进入正题时。
李卫东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接市长的话，而是对黄光亮使了个眼色。
黄光亮立刻会意，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站起身，挨个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位官员。
官员们都有些发愣。
这是什么路数？不按剧本走啊？
他们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
一行黑体大字，印在封面上——《关于成立“东方新材料”合资公司的方案》。
市长等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好家伙，连公司名字都起好了？
这哪是来谈判的，这分明是来下通知的！
就在他们准备详细阅读里面的条款时，李卫东站了起来。
他根本不给他们仔细看内容的时间。
“各位领导，不用看了，方案内容很多，我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
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里。
“第一。”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个人，将代表香江创律集团，为新公司，首期注资！”
“五亿！”
“人民币，现金！”
“轰！”
五亿！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当场炸开。
所有官员，包括那位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市长，全都懵了。
他们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
五亿？
他们没听错吧？
他们市一年的财政总收入，加起来都不到一个亿！
他张口就是五个亿的现金？
“第二。”
李卫东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除了现金，我方还将为新公司，无偿提供一批来自日耳曼的最新化工设备。”
“包括西门子的过程控制系统，巴斯夫的特种反应釜。”
“总价值，不低于三亿日耳曼马克。”
官员们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日耳曼马克！还是三亿！
最新的设备！
那是什么概念？那不是设备，那是印钞机啊！
“第三。”
李卫东竖起第三根手指。
“新公司未来生产的所有产品，其全球的销售渠道，由我方独家负责开拓和包销。”
“换句话说，工厂只管生产，不愁销路。”
会议室里，已经能听到一片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官员的眼睛都红了。
财神爷！
这他娘的哪里是港商，这分明是活的财神爷下凡啊！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三个巨大的馅饼砸得晕头转向，以为天上真的掉金元宝时。
李卫东的话锋，猛地一转。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意人特有的冰冷和锐利。
“当然，我们创律集团也不是开善堂的。”
“作为回报，我的条件也很简单。”
“我要新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
“以及，绝对的，不受任何外力干预的，独立的！”
“经营管理权！”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前一秒那狂喜和贪婪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换成了冰冷的震惊和警惕。
百分之八十的控股权？
独立的经营管理权？
那不就等于，他们把整个红旗厂，连人带地，打包卖给了他吗？！
“这……这不可能！”
市长铁青着脸，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干涩。
“李先生，您这个条件，太苛刻了！”
“这严重违反了国家关于中外合资企业，我方必须控股的规定，我们绝对不能接受！”
“没错！这是趁火打劫！”
“这是赤裸裸地想侵吞国有资产！”
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李卫东要抢走他们家里的祖产。
谈判的气氛，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降到了冰点。
李卫东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些瞬间变脸的官员，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反应。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踱步到会议室的窗边。
他看着楼下广场上稀稀拉拉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说道。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市长，各位领导，红旗厂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比我清楚。”
“它就是一堆等着生锈的废铁，和一群等着饿死的工人。”
“现在，我给它一个机会，一个变成金山的机会。”
“我的条件，不会变。”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市长。
“你们可以慢慢商量，我不急。”
“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
“明天这个时候，我等你们的答复。”
说完，李卫东不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转身，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黄光亮和保镖紧随其后。
留下了满屋子脸色铁青、不知所措的官员。
“砰！”
市长再也忍不住，愤怒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他指着李卫东离开的方向，对着身边的秘书低声咆哮。
“狂妄！”
“太狂妄了！”
“查！”
“给我动用一切关系，查清楚这个‘创律集团’，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敢这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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