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为什么会来这儿？左不过便是为了自己，而这话，又实在不方便多说，如今黎娇儿既然这样认为，那自然是最好了。
子凰将手上整理好的药草递给了她，状似无意道:“你阿爹的医术这样好？难道平素都是埋在寨子里吗？未免太过屈才了。”
黎娇儿不疑有他，却也没有半分想为自己阿爹打抱不平:“哥哥会说这话，不过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们九黎的习俗，这里的人和中原的不一样，不大喜欢外面那种，嗯，我阿爹说那叫追名逐利，对，我们不喜欢追名逐利，所以啊，寨子里的人没事儿都不爱往外跑。要不是因为如今人多了，没法子，便是连几位长老都不爱去外面。”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子凰特意看了看药王的脸色，许是女儿太过烂漫不设防，药王在听到这些话时，脸色并不好看。
作为药王，这蛊毒横行，要说他没有从中出力，子凰是不大信的，而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子凰笑了笑:“你们九黎的长老都不住一起的吗？除了大长老外，我好像并没有听你提过其他几位。”
他的语气很温柔，听着倒像是在诉说着缠绵的情话。说来也奇怪，这药王似乎并不在乎子凰向自己女儿打听什么。他身涉其中，自然是清楚子凰的身份的，绝不是区区一个陌玉公子的代称。自己和黎渊的关系，又从没有刻意隐瞒过，这巫王想来也是清楚的，可是，他也不介意自己对黎娇儿用计。
作为父亲，这委实有些太过奇怪了。
黎娇儿哪知他心思回转，听得子凰问，便认真作答:“我们这儿是九黎的主寨，说起来便是作为蚩尤直系一脉传承下来的。所以历代巫王都是在我们寨子里决断主事的，如今巫王病着，都是由大长老暂代职务，住的也是正中最大的那幢楼子。至于其他几位长老，原本都是有自己的家的，平日里没事儿也都是在各自的寨子里，遇了事情，才会聚在一块儿。”
子凰道:“看来，这九黎还是崇尚无为而治的。”
“无为而治？”黎娇儿似乎对这词有些陌生，咀嚼了好一会儿才抚掌笑道:“这个词用的妙极，可不就是无为而治吗。”
子凰道:“那你阿爹，九黎的人总还是会医治的吧？平日里，你总是跟着各处跑吗？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怕累着。”
黎娇儿哧哧的笑:“我们九黎的姑娘不似你们中原女子那般喜静，况且，我也不能总是跟着我阿爹，他总要去那山上采药……”
“娇儿!少说些话吧，当心言公子累着。”一直安安静静研究药草的药王突然就开了口:“女孩子，还是文静点好。别人问一句，你恨不能答十句。”
子凰目光闪了闪，微微一笑道:“是我太过唐突了。”
药王道:“娇儿，你去前面黎山伯伯那儿把早些时候我预定的鸭子取了来，晚间，我给公子做个药膳。”
黎娇儿被阿爹申饬了，也不惧，也不恼，朝着子凰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去了。
子凰将手间的药材收了收，不再花心思:“我还以为药王要一直旁听着任我问呢。”
药王冷冷的看了子凰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从我见公子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公子不同于一般人，能拿自己身体做饵，孤身一人到这寨子里来的，哪会是什么平常人。如今明知那药草有毒，还能面带感激的喝下去。实在是让老夫佩服的很呢。”
子凰道:“黎姑娘就像她名字一般娇憨可爱，对自己阿爹也是真心崇拜，却不知，将来，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会作何反应。药王与其担心我，不如好好想想，要怎么跟自己姑娘交代吧。”
药王背了身去:“娇儿还小，不需要知道这些。你们中原人，天时地利，自然也不会懂我们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苦处。为了活着，做什么都算不得过分。”
子凰点头:“确实，为了活着，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拿旁人的命，填自己的命，听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药王道:“这是自然。难不成你们中原人不是这么想的？贵贱亲疏，自己的命，总是要摆在旁人之上的。”
子凰道:“你既然这样想，那么我这样的人，想来也是不入你眼的，你为何眼看着我撩拨黎娇儿，却也不加阻止？”
药王似是没想过子凰会问的这样直白，微微顿了顿:“我知道你是中原的公子，也知道你和少主的关系，只不过，娇儿喜欢你，你和她说话，她是真的高兴。”
子凰嗤笑:“这理由倒比我原以为的好些。”
药王笑了笑不置可否:“是吗？”他想了想，到底是没有忍住接着道:“无论如何，我也是习医的，虽不惧杀人，到底也不习惯看着人肆意作践自己。你的伤口原就好的比旁人更快些，便是有些疼，也不是非要用那药草止疼，何故，一次次的去吃那东西。”
“说到底，你的身体本就与旁人不一样，不是吗？”
子凰敛了敛眉:“你果然是知道的。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大长老？旁人的命不抵九黎人的命，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药王道:“公子是聪明人，有些话，便是不说你也有答案，不是吗？”
说完这句，他不再理会子凰，抬了药钵朝着屋内走去。
前前后后不过四五句话，却被这药王说的满是矛盾，再加上他在这整件事情中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摸不清楚头脑。
自己的身体，在周无忧的调理下，早就和灵珠子混为一体了，再加上早前黎渊那些歪打正着的血液滋养，实在不是什么容易中毒的体质，更别说是上瘾了。
只不过在自己初初睁眼时，黎娇儿那番话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黎焕之的企图，若是不配合着演出，也实在对不起这所谓大长老的一番心思。
从最初，自己决意踏上九黎的土地时，心内就有了打算，而这毒药，不过是加速自己计划的推动剂罢了，有很好，没有也妨碍不了什么。
九黎，黎族，中原，长老……这所有一切，背后的源头，大约就要在新任巫王选举之时浮出水面了。
对此，子凰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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