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当天天气极好,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天子亲卫在前开路,训练有素的玄甲侍卫将一顶鎏金蟠龙的金丝璎珞轿撵保护得密不透风,撵顶垂落九重珠帘,隐约可见端坐其中的天子身影和随侍嫔妃。
其后是王公贵胄和文武大臣的车马,三千御林军分列两侧,玄甲映着日光,森然如铁,浩浩荡荡。
姜瑜头一回见这场面,难免激动又紧张,只在上车后掀开窗帷匆匆瞥了一眼,不敢多看,生恐让人见着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人笑话。
还好有雁儿陪着她说话,俩人正想着这一路上该怎么解闷儿,便见裴钧煜弯身进来了,朝雁儿打了个手势。
雁儿默默退到了外头。
裴钧煜一改往年与人赛马先行的习惯,在马车内陪着她,同她细细说起春猎三日大概都做些什么。
姜瑜支起手肘认真听着,俨然一副学生听讲的模样。
裴钧煜说完见她还是紧张,转而说起往年春猎的趣事,可他实在不擅长讲故事,三言两语便把前因后果说完了,不仅没个转折悬念勾人情绪,说话时的语气也太过冷静。
但姜瑜还是听得很起劲儿,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新鲜事儿,一双微微瞪大的杏眼充满了好奇,不管他说的故事有多无趣,她总能追问出许多细节。
她问一句,他便答一句,等她问完了,他答完了,故事的全貌在她脑海里才有了个囫囵样儿,若是与认识的人有关,再一细想,这些故事便更加有趣了。
而那些早已在他记忆中模糊的事情一点点变得清晰,于他而言,心里也并未多添一丝别的感觉。
直到说起曾与人打赌驯服烈马,他的话才稍微多了一些。
“那马儿野性极重,却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四肢有力,能够急驰百里,行止轻盈如风,轻易不肯让人近身,当时几位经验丰富的驯马师都无法将它驯服,说它性烈如火,非寻常手段可制服,劝我认输,我不甘心,试了许多方法……”
裴钧煜讲述时眉目依旧平静,即使是险些伤及性命的尝试,字字句句皆是凶险,他也说得如同闲庭信步。
反而是姜瑜听得心惊不已,不自觉绞紧了手帕,明知后来他成功驯服了那匹马,她还是为他话中的险境心惊。
裴钧煜说完,瞥见她眼里还未散去的关切和担忧,微微一怔,指尖拂过她鬓边碎发,似是在安抚她别担心,然后话锋一转,低沉的话声含了笑意,“马儿被我驯服以后,我给它起名叫追风,不想它竟变得调皮古怪,反惹出不少笑话。”
话音落下,却不再说下去。
姜瑜听得心痒痒,哪儿能不问下去,“那马儿如何黏人?都闹出了些什么笑话,快说给我听听。”
男人脸色忽然不太自然,执起茶壶斟了盏新茶,慢悠悠地喝起了茶,不太想说的样子。
姜瑜见他这反应更加好奇,缠着他连连追问。
裴钧煜顺手将人抱在怀里,垂眸恰撞进她满是好奇的眼里,本不想同她说那些丢人的事儿,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追风认主以后虽黏他,却并不完全听他的话,他骑着追风跟人赛马时候,每当远远甩出旁人一大截,它会突然停下吃草或者调头往别的方向去撒欢,要他下马哄了又哄,才肯回到正道。
慕容风和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每次都会特意停下来笑话他,慕容风笑得尤为夸张,甚至有一次笑到从马上摔下来都还在笑,直到现在追风的事儿还偶尔会被记得的人拿来取笑他。
而如今圣上已不再提起此事,慕容风也远在边关打仗。
清脆的笑声从怀中传来,姜瑜已笑倒在他身上。
“后来摸清了它的脾性,我更懂得如何跟它相处,它便没怎么让我丢人了。”裴钧煜干巴巴地找补道。
姜瑜笑得停不下来,肩膀止不住地轻颤,眼角已沁出了泪花,双手搂住他肩膀坐起身,边笑边道,“真想亲眼看看那时的你是如何哄它的,真是难得,瞧你平日里对云奴百般嫌弃的样子,还一口一个畜生地叫,原来夫君也有对着畜生低声下气的一天……”
光是这么一想,她便笑得越发欢畅。
裴钧煜无言以对,索性偏过头去,打定主意不再多说。
姜瑜笑累了,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轻轻喘气。
他转过头来低眸一看,便见怀中美人粉颊生霞,朱唇微张,一双笑弯了的杏眼盈满晶莹泪光,如三月绽放的桃花开得活色生香,发上的珠钗和步摇跟着轻轻地晃,晃得他眼前一花。
“他不是畜生。”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是他从未对旁人说过的话,即便是在他身边最久的卓星。
姜瑜头也未抬,轻声应他,“我知道,他曾是你最贴心的伙伴,也是你最忠诚的朋友。”
裴钧煜心里浮上一股暖意。
姜瑜随即接着道,“云奴也不是畜生,以后你也不许一口一个畜生的叫她。”
裴钧煜冷哼一声。
“听见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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