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国走到里屋门口，却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先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爸，”他隔着门，恭敬的喊了一声，“您……睡了吗？”
里面“哼唧”了两声。
但这动静不像是叫他进来，尹正国也没推门进去。
尹正国就这么站在门口，耐心的等着。
直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进来。”
他这才推开了门。
屋里，灯火通明。
这间屋子原本是尹正国家里空出来的，但这几天老头突然回来住，林凤娥表现的很积极，就按照老头的吩咐重新装点了一遍。
屋里排着两排官帽椅，像是电影里聚义厅一样。
老头儿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的唐装，正襟危坐在一张正对门口背靠两幅古朴画作太师椅上。
那姿势，端正得……就跟要照遗像似的。
而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女人。
此刻，正端着一碗小米粥，一勺一勺的，喂着他。
“黄姨，”尹正国笑着，先跟那个女人打了声招呼，“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这个女人，名叫黄月如，是老头儿两年前续的弦。
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模样依旧端正，再加上常年坚持健身，那一身合体的旗袍，更是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给完美的衬托了出来。
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颠倒众生的大美人。
当初，老头儿要娶她，尹正国的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可他老婆林凤娥却觉得，自己父亲年纪大了，身边能有个人照顾，也挺好的。
尹正国虽然嘴上同意了，可心里……却始终觉得别扭。
田老也不说话，就那么闭着眼睛，一口一口的，喝着粥。
等黄月如将碗里的粥都喂完了，又从腰间解下一方素色的手帕，仔仔细细的，替他擦了擦嘴，这才轻声的说道：“别聊太久了，早点休息。要是困了，就叫我。”
说完，她便端着空碗，就要往里屋的卧室走去。
“黄姨，您也早点休息。”尹正国又笑着说了一句。
可黄月如，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的，就那么走了，连个回应都没有。
尹正国的脸上，瞬间就闪过了一丝恼火——这个女人，跟了老头儿，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他丈母娘了？
但一想到刚才，她走动的时候，那扭动着的小蛮腰和丰腴的臀部，他又不由得……感觉身体一阵燥热。
“什么事？”老头儿将嘴里最后一口粥，细嚼慢咽的吞了下去，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这么晚了，还不睡。”
那双眼睛，没有丝毫的浑浊，依旧是那么的犀利。
只一个眼神看过去，就瞬间让尹正国打消了刚才心中升腾起的那点邪恶念头。
“爸，”他立刻就换上了一副谦卑的笑容，“是……是这样。明天……不是您大寿。我听说，县里的大领导，也都要来。我就是寻思着……在家里招待，是不是……太寒酸了一点？要不……我还是去镇上那个‘渔家傲’，订上几桌，咱们……分开招待？”
他又补充道：“我听说，上次县里的领导们来了之后，对‘渔家傲’的菜，吃起来……还是比较可口的。”
“不用。”
话音刚落，田老就冷哼一声，直接就给否决了。
“爸，”尹正国还想再劝，“我……我见过何书记几次。您别看他表面上大公无私的，可私下里……是个比较好面子的人……”
“咚。咚。咚。”
此话一出，田老突然就瞪大了眼睛，用手里的那根龙头拐杖，重重的，在的上点了好几下。
尹正国一听到这声音，当即就吓得猛的一缩脖子。
他对这个老头儿，虽然心里是看不起，可……却是真的有点害怕。
这老东西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给他的感觉……比何力还要强。
他知道，老头儿这是……真的发怒了。
“我……我错了，爸。”他立刻就表示道，“您……您这么安排，肯定……有您的深意。”
此话一出，田老那双锐利的目光，才总算是收了回去。
“你，”他语气平稳的说道，“我知道你脑子活络，点子多。但是……有时候，这聪明要是用错了的方，那就是……愚蠢。”
尹正国低着头，像个孙子一样，被他训着。
就在这时，黄月如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又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客厅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的，站在了太师椅的后面。
尹正国咬着牙，极力的忍着，才没有当场爆发出来。
“我听说……”田老教训了几句之后，却又话锋一转，“你最近……跟凤娥，总是吵架？”
他又说道：“还有……青峰乡那边，书记和乡长的位置，不是都空出来了吗？我听说……县里的领导，对你……去当那个乡长，很有兴趣？”
这两件事，看起来是风马牛不相及。
可落到尹正国的耳朵里，却让他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李美芝。
他怎么听，都觉得……这老头儿，是在点他。
“这……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尹正国头下意识的抬起了一点，刚好能看到田老，脸上笑了笑，立刻就抬头表示道，“就是……镇上的李书记，您应该知道，李若男，往县里提了个名。前几天，何书记带着县里的领导们来镇里钓鱼，他……是也恰巧，提了这件事。据我所知这个名单上的人很多，能不能轮得到他还不一定。”
尹正国说完，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虽然嘴上说着“八字还没一撇”，可他话语里那股压制不住的自豪感，却早已是……溢于言表了。
而田老听闻，却只是冷哼一声，直接就来了一句：“很好。”
老头一双细长的鹰眼死死盯着尹正国，那眼神让尹正国不寒而栗。他又说道：“但是，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田老看着尹正国，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凶狠一字一句的说道：
“高升，可以。但是，最好……不要抛妻弃子。这方面，要是有了污点，那……在官场这条路上，可是……走不远的。”
说完，田老便直接站起了身。
这老头的腿脚很好。
不用拐杖，也不用人扶，健步如飞的，就直接进了卧室。
而拐杖和苍老的神情好像是这老头的伪装一样，是做给外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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