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五月十八日的夜晚,盛京城内的各大王公府邸再一次暗流涌动,而盛京城外的各处大营则是高度戒备。
但是盛京城内的八旗精锐,并没有再次出城夜袭。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卯时左右,大南门瓮城外三里左右杨振麾下大军的重炮阵地率先开炮,正式发起对盛京城的攻势。
与此相应的是,盛京城头驻防清军炮位也很快发起了反击。
由于孔有德的部将全节,曾经参与了盛京城头的炮台修筑与炮位设计,特别是将天眷神威大将军安置到东南、西南角楼的相关事宜,本就是全节在操办,所以他对盛京城防中火炮一项,简直是了若指掌。
在全节配合杨珅、刘仲锦预设重炮阵地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有数的几门天眷神威大将军的射角与射程。
所以,双方炮击只进行了几轮,杨珅、刘仲锦他们就确认了全节报告的情况。
一切皆如全节所说。
盛京城守卫八旗兵马并没有临时调整城头重炮的位置,有数的几门对右翼军重炮营有威胁的天眷神威大将军,也如全节所料,仍在东南角楼下的炮台上。
几轮对轰过后,从盛京东南角楼开炮还击的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也只有两门能够将其所打出的实心弹,投送到杨振所部大军营地的东部边缘。
而那里,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在全节的指挥下,连夜利用挖掘营盘壕沟开采出来的沙土堆砌起来了一道高高的土坝。
盛京东南角楼下有数的几门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从斜刺里打来的重炮实心弹,被这道预先堆砌的高大土坝完美克制,根本威胁不到杨珅他们的重炮阵地。
而与此截然相反的是,全节指挥的右翼军新附重炮营里多达三十五门的“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却能够在三里左右的距离上,直接重击盛京城的大南门瓮城。
别看是全节现在使用的也是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可是完全一模一样的重炮,在使用了金海镇的定制火药包和实心弹之后,其射程甚至比盛京东南角楼炮台居高临下的天眷神威大将军打得更远,也更有威力。
与此相应的是,杨珅、刘仲锦他们指挥的金海镇自产的崇祯十五年款克虏定辽大将军重炮,在使用重量相对轻型的开花弹的情况下,也能在隔着三里左右的距离,将一批批开花弹投送到盛京大南门的瓮城之上。
当然,最最致命的是,杨珅、刘仲锦他们指挥的克虏定辽大将军重炮,数量庞大。
阿达礼他们估算的没错,目前杨振军中带到盛京城外的重炮数量,多达三百零五门。
为了增强攻城的火力输出,同时也为了减轻瀛洲号、鲸海号、乐浪号三艘巨型夹板船的巨大重量,这三艘巨型夹板船上的重炮已经大部分被拆卸上岸。
加上右翼军炮兵团营自身携带的重炮,以及全节带着投诚的那一批重炮,杨振这次北上盛京水陆两路所携带的重炮数量,实际比三百零五门只多不少。
只是白塔堡之战右翼军炮兵团营的辅兵营损失不小,就算有再多几十门的重炮,一时也没有可以操作的熟练炮手,所以许多水师四百料、二百料战船上的重炮并未拆卸上岸。
盛京南郊的炮战,断断续续地打了几乎一天。
及至下午未时左右,盛京大南门外瓮城在几度垮塌之后彻底变成了一堆废墟,大南门城头上的炮台悉数被毁,不仅重炮哑了火,连聊胜于无的大将军炮之类的中小型火炮,也都哑了火。
至于大南门城头上的正蓝旗守兵,更是死了一茬又一茬。
这个进展,大大出乎了杨振意料之外。
按照正常路数,在压制甚至摧毁了敌军城头炮火,并且击毁敌军城门瓮城之后,应该立即发起马步军、掷弹兵、火枪兵冲城,然后一举夺取城门,拿下城池。
但是对于盛京城的打法,杨振心中早有既定的计划,除了大量歼灭其精锐的有生力量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要逼着他们弃城出走。
再一个,就是要在接下来的战事之中尽可能减少自军主力的损失,免得自军主力损失太大,以至于到了真正北上掠地,搜山检海,犁庭扫穴的时候捉襟见肘,进行不下去。
所以,哪怕已经摧毁了大南门的瓮城,杨振也没有命令早已整装待发、跃跃欲试的祖克勇、葛朝忠、敖日金等部骑兵策马冲城。
至于杨国柱的宣府军,在得知大南门瓮城已经被杨振所部重炮摧毁之后,也是接连派人过来询问马步军攻城的时间,期待加入其中,但是一律被杨振告知时机不成熟,要求他们继续等待命令。
而他们的蠢蠢欲动,在下午的时候也给他们招致了来自西南角楼上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的轰击,以至于在申时左右,部分营地靠前的宣府军兵马,不得不从小南门外陆续后撤了一段距离,重新扎营。
转眼间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洪承畴以蓟辽督师的身份向各处大营发布命令,要求各部兵马入夜后多派巡哨,提高警惕,防范城中清虏狗急跳墙,再次出城夜袭。
同时也要求各部互通声息,做到一方遇袭,各方来援,但凡友军遇袭而不救者,军法从事云云。
防守大西门、小西门的清虏,是两白旗的人马,虽然阿济格带走的镶白旗主力兵马在连战连败之中已经近乎于全军覆没了,但是两白旗名声在外,洪承畴还是很担心多尔衮会再次下令夜袭。
对此,杨振也能理解,不过他本人已经带着各路部将制定好万全之策。
虽然杨振所部兵马一整个白天都在进攻,但其实只有右翼军的几个重炮营地和新附重炮营在轮番进行炮击。
而其他各部兵马则在养精蓄锐,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早已布好了口袋阵,哪怕是十七日夜里两黄旗精锐尽出的一幕重演,杨振也有信心让他们有来无回。
然而十分可惜的是,杨振领着诸将在自己的大帐里等了大半个晚上,结果并没有等来驻守大小南门的两蓝旗,或者城中其他八旗精锐的夜袭,而是等来了一身夜行黑衣却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一位故人。
“还真是你?!快给邓总兵松绑!”
“卑职邓常春,拜见都督!”
被捆着送来的这位故人,正是当初在盖州一去再无消息的邓常春。
早在南褚他们被俘归降后,杨振也曾打听过邓常春的消息,但是南褚他们与八旗汉军群体并无交集,对邓常春也没有什么印象,根本不清楚其回到盛京后的情况。
直到全节、线国安他们投诚归附过来,杨振才多少了解一点消息,但也仅限于知道他被罢官免职,被要求闭门居住,其本人不得擅离其宅邸一步。
当时杨振心中还有些疑惑,不清楚多尔衮这么做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因为如果邓常春像他本人所说的那样,在回到盛京后坦承了自己被放归的原因,那么以多尔衮的尿性,十有八九会直接将其斩首了事。
毕竟在盛京城内留着这样的一个人,早晚是个祸害。
然而实际情况却跟杨振预料的并不一样,回去后的邓常春不仅并未被杀,甚至都没有下狱,而只是被剥夺了官职,闭门闲居而已。
难道邓常春并没有如当初他所说的那样向多尔衮坦承其被放归的真实原因?
如今邓常春出人意料的夜闯杨振营地,被五花大绑的送到杨振面前,杨珅命人为其松绑之后,当即直言不讳地问了起来。
“卑职按计划如实说了。”
“怎么说的?”
“卑职坦承,被放归盛京就是都督要邓某回来做内应的,一者是帮助都督策反盛京八旗其他汉军将领,二者是等都督挥师北上进攻盛京的时候,拉着其他汉军将领开门献城。”
“这,你都如此说了,难道就没有激怒多尔衮?”
“多尔衮一开始是很恼怒,有一些在场的王公大臣都对卑职喊打喊杀,英亲王阿济格当场就准备将卑职处死,但是多尔衮最后并未下旨处死卑职。”
“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卑职以为,是因为都督。”
“因为我?”
“正是。”
杨振一时有点懵,但是很快邓常春就将他对此事的思索理了出来。
“卑职曾反复思量,有一得之愚,愿禀报都督。卑职以为,首先一个,就是多尔衮想留下一个与都督维系联络的渠道,而卑职,就是这个渠道。其次,卑职既然坦承了都督要求卑职所做之事,可能在多尔衮眼中,卑职已没有威胁。再者,城内八旗汉军将领,本就已人心不稳,其再杀卑职,是又添一动乱之因。另外,多尔衮可能也考虑到了,若其杀了卑职,硕托、星内、伊图等人,将永无被放归之希望。”
邓常春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听得杨振忍不住频频点头。
“那这次你来见我,是多尔衮的安排?”
“英明无过于都督。”
杨振听见邓常春的回答,点了点头,同时也将其方才说的与多尔衮的这个安排联系到了一起。
邓常春见杨振若有所思,当即将他这次出城前后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就在当天晚上戌时左右,一直在家闭门不出的邓常春,突然被多尔衮下旨派人带到了宫中。
多尔衮当着一众在御前议事的亲信大臣的面儿,命邓常春趁夜秘密出城,前往大南门外三里的金海镇军大营联络杨振。
结果其缒城而下后摸黑没走多远,就被埋伏在前线堑壕里的火枪营暗哨摁住。
幸亏他及时亮明了其城中内应的身份,声明是来求见杨都督,才被将信将疑的暗哨小队捆起来送到了在前沿值夜的张国淦,然后送到了杨振的营帐中。
而多尔衮交给邓常春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秘密抵达杨振大营,并转告杨振,他要派遣使者与杨振谈一谈。
如果杨振拒绝,不谈也不见,那就一切休提。
如果杨振答应面见其使者,多尔衮希望杨振在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上讲点道义,一者不能扣押或杀害前来接洽的使者,二者不能违反或者背弃双方达成的约定。
要说现在杨振在清虏那边的名声,那真是顶风臭十里。
以前曾诱杀过前来招降他的尚可喜、范文程,几个月前又扣押了议和谈判的硕托、星内、伊图等人。
以至于现在,连多尔衮这种生性狡诈的人,都不得不事先派人约定好不扣留使者,然后才敢派使者前来联络谈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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