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上，高丽海军大校江陵死死抓住舰桥的栏杆，指甲几乎要嵌进涂漆的钢铁里。
他眼睁睁看着侧翼的军舰在三分钟内化作了海面上一团翻滚的火球与浓烟，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如同死神的蝗群，附着、爆炸、撕碎一切。
而现在，那片令人骨髓发寒的“黑云”分出了一股，正朝着他的旗舰汹涌而来。
“阻止它们！”江陵的声音嘶哑破裂，压过了舰桥内凄厉的警报，“防空系统全开！导弹！近防炮！把那些黑点给我从天上打下来！”
他的命令坚决，眼中布满血丝，身为舰长的意志在支撑着他。然而，战场并不欣赏孤勇。
回应他意志的，是第一波无人机撞上舰体时那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爆炸声。
轰！轰！轰！轰！
爆炸并非一次巨大的轰鸣，而是成百上千次中小型爆裂的密集合奏，噼啪作响，瞬间覆盖了军舰的前甲板与上层建筑。江陵感到脚下剧烈的震动，整个人被冲击波推得撞在控制台上。浓烟和刺鼻的气味瞬间涌入舰桥，火光透过舷窗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第二轮打击接踵而至。更沉闷、更深入的爆炸从舰体内部传来，那是轮机舱和邻近弹药库的方向。
整艘军舰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断裂的呻吟，猛地向右倾斜。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应急红灯和窗外爆炸的火光在闪烁。冰冷的海水从破损的通道口倒灌进来。
指挥官倾斜的甲板上滑倒，额头磕破，温热的血模糊了视线。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透过破碎的舷窗，看到又一波无人机如同归巢的夜鸦，朝着已然重伤、火光冲天的战舰俯冲而下。
随后，巨大的、连成一片的爆炸吞噬了一切。
这艘数千吨的驱逐舰，连同它顽固的舰长和数百名未能逃脱的水兵，在几分钟内便被爆炸与火焰彻底吞噬，断裂成数截，迅速沉入冰冷的海底，只在海面留下一个翻滚着油污、碎片和气泡的巨大漩涡，以及零星漂浮的、燃烧的残骸。
同样的命运，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降临在另外三艘被重点锁定的高丽军舰上。无论它们如何机动、如何奋力还击，在那近乎无限的无人机集群攻击下，最终都难逃粉身碎骨的结局。钢铁的骄傲在“蚁群”战术面前脆弱不堪。
短短十分钟，原本阵容齐整的“反炎国联盟”舰队侧翼，已有五艘大小舰艇化作海面上的火炬和沉没的残骸。燃烧的火焰映红了一片海域，浓烟升腾，倾斜断裂的舰体缓缓下沉，落水士兵的惨叫与呼救声被波涛与遥远的爆炸声掩盖。一幅现代海战的地狱图景骤然展开。
混乱与恐慌在联军通讯频道中炸开。终于，有人从这突如其来的毁灭中辨认出了死神的真面目。
“是那些黑点！那些小黑点！那是炎国的武器！一种无人机！”某个频道里，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变形，“他们进攻了！他们真的动手了！”
“混蛋！他们之前发出过警告！为什么没人当真？！该死的美丽国，他们的情报说这只是威慑！”另一个声音充满了愤怒与懊悔，“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回去交代？！”
“撤退！全体转向！离开这片海域！快撤！”
高丽分舰队残余舰只的指挥官，朴正焕少将，此刻脸色灰败。他所在的“世宗大王号”尚未遭到直接攻击，但数据链上不断消失的友军信号和雷达屏幕边缘那再度汇聚、似乎正朝自己方向袭来的大片黑点，让他肝胆俱颤。先前的一切犹豫、观望和侥幸心理，在生存威胁面前瞬间蒸发。
“命令所有单位，立即转向180度，最大战速，撤离交战区！重复，立即撤离，不再接敌！”朴正焕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果断得没有一丝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
控制中心内，陈军背手而立，身姿如标枪般挺拔。巨大的全景战术屏幕上，实时画面与数据流交织。代表敌军的红色符号正仓皇转向，而代表己方无人机的蓝色光点如同拥有集体意识的深海鱼群，在空中冷静地调整着阵列。
看到高丽舰队的撤退动向，陈军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那并非笑容，而是猎人看到猎物试图逃回丛林时的冷酷判定。
“现在才想起来跑？”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控制室，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晚了。”
“命令：第一、三攻击群，集中火力，锁定正在掉头脱离编队的高丽，持续攻击，直至其丧失机动能力或确认沉没。”他的手指在触控屏上虚点，划出无情的轨迹，“执行‘断尾’行动，我要他们的退路，变成死路。”
“明白！”
指令化为电波。天空中，庞大的无人机集群立刻分出一股致命的洪流，以更快的速度俯冲而下。
“为什么只打我们？！美丽国的航母在前面！”公共频道里传来高丽军官崩溃的哀嚎，“我们只是在最后面跟着啊！”
然而，抱怨改变不了钢铁被撕裂的命运。防空火力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在更加密集的撞击和爆炸中，两艘试图逃跑的高丽军舰相继化作燃烧的海上棺材，爆炸将舰体结构彻底撕碎，连同士兵的绝望一起沉入深海。残余的高丽舰队指挥体系彻底崩溃，幸存舰只漫无目的地逃散，队形已不复存在。
几乎在高丽舰队遭殃的同时，另一场猎杀已然就绪。
位于联军舰队中后部的孔雀国特遣编队，其核心“维克兰特号”航母庞大的身躯在海上颇为醒目。上万架无人机在更高的空域完成了复杂的重新编组，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的黑色风暴，沉默而高效地分成数个攻击波次，从多个方向俯冲而下。
凄厉的防空警报响彻孔雀国舰队。
“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炎国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东西？我们为什么还要来蹚这浑水？”孔雀国指挥官对着身边的情报官怒吼，脸上写满了惊怒与悔恨。
“长官……”他身旁一名年轻的参谋官面色惨白，声音颤抖，“我……我答应过我妻子，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她……我们……我们不如……”投降两个字在他喉咙里滚动，却不敢说出口。
就在这时，新一轮更集中的攻击到来。数十架无人机如同发现了目标的箭矢，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撞向已经受伤的航母水线附近区域。
轰轰轰——！
更加猛烈和集中的爆炸声响起，舰体发生了剧烈的、不祥的震颤。靠近右舷水线的位置发生了较大的爆炸，火光冲天，破口处海水疯狂倒灌。
“舰体右侧开裂！严重右倾！”
“动力下降！我们正在失去速度！”
坏消息雪片般飞来。
指挥官瘫坐在指挥椅上，失神地望着窗外倾斜的甲板、燃烧的飞机残骸和开始跳海逃生的士兵。什么大国雄心，什么力量展示，在这残酷的、由无数廉价无人机执行的屠杀面前，都成了一个苦涩而讽刺的笑话。他张了张嘴，最终，弃舰的命令艰难地吐了出来。
“马蒂号”航母上的指挥官，亲眼目睹了“维克兰特号”的惨状，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这……这可是航母啊……”他喃喃自语，信仰似乎都在崩塌。然而，死神并未给他太多感慨的时间，因为无人机的下一个波次，已经将他的战舰也纳入了攻击范围。
恐慌如同瘟疫，在联军各舰上蔓延。不同语言的惊呼、咒骂、祈祷和哭喊在通讯频道中混杂。
“想办法！快想办法对付这些东西！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太密了！太快了！导弹根本拦不过来！”
“上帝啊！我还想回家过圣诞！我答应了我母亲的！”
士兵们惊恐地在摇晃、起火的甲板上乱窜，有些人已经不顾一切地穿上救生衣，准备跳海。
此刻，按照既定酷顺序，死亡之潮终于开始涌向舰队最前方、由美丽国航母战斗群主导的核心打击群。陈军的战术意图清晰而残忍：先“断尾”，堵住退路，制造恐慌，挤压空间，然后由外至内，逐层剥开联军的防御，最后直捣核心。
控制室内，陈军看着屏幕上联军舰队在遭受连环打击后试图组织起来、用导弹进行饱和式防空反击的态势，脸上冷漠依旧。
“开火。”他再次下令，声音平稳无波。
“是！”
红色按钮按下。上万架完成攻击或处于待命状态的微型无人机，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发出刺耳的集体嘶鸣，朝着美丽国航母战斗群发起了总攻。那声音尖锐地撕裂空气，宛如死神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航母的舰桥上，指挥官道森将军看着雷达屏幕上那遮天蔽日般压来的光点，以及通过数据链看到的后方友舰接连沉没的惨状，终于收起了先前观察高丽、孔雀国舰艇覆灭时那一丝隐晦的轻视。
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手指微微颤抖。
“所有护卫舰前出拦截！启动所有近防系统！发射干扰弹！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航母！”道森对着通讯器疯狂喊叫，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命令的效力在席卷全舰的恐慌面前大打折扣。甲板上，水兵们看着天际那迅速放大、如同末日乌云般的黑点，听着那越来越近、令人神经撕裂的嗡鸣声，纪律在求生本能前迅速瓦解。很多人扔掉了手中的工作，疯狂地涌向甲板边缘，争抢着救生设备，甚至直接跳入海中。
“让开！快让开！”
“跳海！跳海还有机会！”
混乱的逃命场面在巨大的航母甲板上演。而天空中的死神，已然降临。
第一波无人机如同冰雹般砸落在航母的飞行甲板和舰岛上。轰轰轰轰！爆炸从舰艏开始，一路向舰艉蔓延，电光火石间，整条甲板变成了一条燃烧的死亡之路。那些来不及跳海或躲在掩体后的水兵，被爆炸的火焰和气浪吞噬。庞大的航母在密集的爆炸下剧烈颤抖，如同一个正在被无数铁锤敲打的巨人。
两分钟后，连续不断的内部殉爆发生了。一声远超之前的巨响从舰体深处传来，航母的龙骨似乎发出了断裂的呻吟，舰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飞行甲板上的飞机残骸、设备纷纷滑落海中。
但这还不是结束。空中，仍有大量盘旋的无人机，它们像秃鹫盯着垂死的猎物，再次集结，朝着已经断裂、燃烧、倾斜的航母发起了最后的俯冲。更加猛烈的爆炸彻底撕碎了这艘海上巨无霸，加速了它沉入深渊的过程。巨大的残骸断成数截，翻滚着沉没，在海面上形成恐怖的漩涡。
为了此次行动“带头”而派出的三艘美丽国主战舰艇，在开场后不久，便已折损其一，而且是至关重要的航母。
道森将军在护卫舰上，通过望远镜看着“林肯号”最后的沉没，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混合着震惊、愤怒和一丝茫然。他之前确实认为高丽和孔雀国的舰艇防御薄弱，但此刻，严酷的现实告诉他，在这种全新而恐怖的攻击模式面前，即便是最强大的海军，也同样脆弱。
“导弹！所有还能发射的导弹，全部给我打出去！对准天空那些黑点！”道森猛地回过神来，双眼通红，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通知所有联军舰只，一起开火！把你们的导弹都射出去！难道要留着等死吗？！反击！立刻反击！”
这已是绝境中能想到的唯一办法——用饱和导弹攻击，试图在无人机群中撕开一道口子，或至少减缓它们的进攻节奏。
命令被紧急传达。残存的联军各舰，在求生的强烈驱使下，勉强组织起了一轮绝望的齐射。各种型号的防空导弹拖着尾焰升空，在天空中炸开一片片拦截的火网，景象颇为壮观。
控制室内，陈军密切关注着战场每一项变化。看到联军这轮近乎孤注一掷的导弹齐射，他脸上那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命令：各无人机集群，立即散开，采取高机动规避。执行b-3扰袭预案。”他迅速下令。
“是！”
天空中，原本密集冲锋的无人机群瞬间化整为零，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粒，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分散开来，同时释放出大量干扰信号。联军仓促发射的导弹大多失去了稳定跟踪的目标，或在干扰中自毁，或徒劳地追逐着假目标。第一轮拦截过后，战果寥寥，仅击落了十几架无人机。
而散开后的无人机群，并未远离。它们如同幽灵般在联军舰队上空更高处重新盘旋、汇聚，调整着阵型，黑色的身影在硝烟弥漫的天空背景下，仿佛死神暂时收起的镰刀，随时可能再次挥落。那沉默的盘旋，比直接的冲锋更令人窒息。
控制台前，陈军看着屏幕上敌方舰队在齐射后暴露出的更多破绽和混乱，缓缓吐出了新的指令，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钢铁般的决意：
“继续。锁定所有有价值目标，饱和攻击。我要让这片海域，成为他们永远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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