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众人交手的这段时间之内,天地间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共鸣。
那声音非震非响,却似从脚下大阵之中,九层之域的最深处传来。众人只听得那声音层层叠叠,恍若有无形之物在呼吸。
而归墟大阵的光流原本应该如环运转,随着这共鸣之声之后,此刻却忽然鼓荡不定。那九重光带一明一灭,恍若有无形之脉被生生扭断。
紧接着,只见虚空最远的一环,原本静止的光带忽然“碎”出一线。那感觉好似并非真的有什么破裂,而是恍若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其上剥落下来。
甚至那剥落的痕迹并不发光,却带着一种“无色的亮”,宛如某种存在被世界自己擦去。
巫俑目光一凝,低声喃喃地道:“归墟……反噬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四周的九重之环同时一震,每一层光流都开始倒转,光的流向由外向内收拢。
而中层那一片柔光之地,则缓缓塌陷。恍若整座大阵的心脉正在反卷,灵息交错之间,原有的秩序开始自我吞噬。
显然就在颍川和巫俑与暗魔、妙广四人交手的时刻,地叟与禅净方丈明显加快了破阵的速度。
以至于余震簌然的同时,归墟的外层之域开始受挫,阵心被逼反转。九重之息错乱之间,竟生出一股“界心回涌”的异相。
一时之间,只见整个归墟空间色泽变幻,层层叠叠的光流如溢水般浮起,随后骤然下坠。
上下的界限在一息之间彻底模糊,虚空如水面折叠,倒映出无数自我重叠的影。
颍川先生抬袖微微轻拂,将落到周身的碎片拂开,便见得那些灵环不但自行崩散,反而在崩散间不断扩张,有若无数破碎的镜面向外翻卷。
霎时间,就见得那符文还未来得及燃烧,便就先被撕裂开来,恍若天地间的“灵”已不再顺从阵心之律来。
而巫俑则也同时低声念咒,袖中灰焰一转,道意压住部分乱流,却见那火焰中隐隐生出一丝白光,光未成形,便被阵息吞没。
整个归墟的空间像是在突然自噬,只见那大阵竟然是先吸,再吐,每一次呼吸,便有一层灵域瓦解。
九重光流此刻只剩七环仍在旋转,外层光幕几乎透明,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一片彻底无色的“无界之地”,那是阵环剥落后的虚域存在。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冷笑,从乱流之中传出地道:“呵呵……你们以为,破了这归墟大阵,便可稳居上风?”
那声音既轻且远,似从九环之外传来,却又在每一重阵流中回响。
只见得此时暗魔的身影隐约浮现,他立于阵环塌陷的边缘,他的半身被“空白”包裹,半身映着光流残辉。
“归墟非阵!”
他此时语声甚至更加森然地道:“而是‘界心’之镜,若你等真将其震碎……那整片之域,都会随之归无。”
他话音未落,掌心的那抹空白忽地扩散,四周被崩散的灵线竟全数被那空白吸纳,化作万缕细丝,逆卷而上,似乎在喂养那无形的深渊。
“哈哈哈哈!”
只见得暗魔又同时大笑声起地道:“天地既乱,道焰自熄。破我此阵,便是破你们脚下的天地!”
说完这句,突然就见得那阵心骤然回涌,不过就在这天地搏动的刹那,他又骤然动了。
只见他本立于光与影的交界,半身为虚,半身成实,此刻却像是被那崩坏的秩序所点燃。
就见得他缓缓抬起手指,指尖的“空白”陡然扩散,像是一滴墨坠入水中,瞬息间将整片崩裂的理域染成虚无。
那一刻,天地无光。
他轻声低语,语调平缓,恍若在诵一段被岁月遗忘的祷文地道:“理既断,则序当亡。序若亡,则存者.......唯影。”
语音甫落,他手中那团“空白”忽然凝为一柄刀。那刀无形无光,却刺目如梦。它不由金石生,而由“存在的缺口”折出。
只见随着他握刀而立,整个人反倒是变得静如止水,恍若天地崩毁中最后一处“定”处。
紧接着,下一息,就见得他竟然一刀斜斩而出,不是斩向颍川,也不是巫俑,而是斩向归墟自身。
霎时,天地同时一静。
那道“刀痕”宛若从世界的概念中划开了一页,崩裂的九重光流在这一斩之下全部逆转,化为一片无色的浪。
风、理、魂、光、识,尽数被吸入那道“空白”的刀痕之中。
“好一个……归墟。”暗魔低笑一声,语气中竟带着一种奇异的敬意。只见他身后那空白的刀痕仍在扩散,如天幕撕开后的裂缝,向四周吞噬。
崩坏的法则化作流沙般的光线,从他身侧缓缓坠落。每一缕光坠入虚空,便有一个“界”随之消失。
他静静注视,双眸中唯余冷白的倒影。
那一瞬,他的身影几乎与那空白融为一体,像是世界在自我抹除的过程中,生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毁灭,本即归墟之礼。”随着这一句话同时的是,那语声渐远,有若天地在替他说完。
而随着这话音方落,暗魔忽地反转身形,整个人随那刀痕一并坠入虚空。
无声无息。
唯余那道被抹去的轨迹仍在半空摇曳,宛若一笔未完的墨线,在天地尽头缓缓消散。
而同一时间,只见妙广手中青灯微颤,灯焰倒燃成一点白芒。他轻叹一声,镜光回折,天地都好似被一寸寸褪入无声之镜。
霎时间,只见得人影与灯光同时归于虚无,只余青烟一缕,似在虚空中描出一圈淡淡的圆。
不过就在暗魔与妙广骤然隐去、归墟彻底震荡之际,巫俑忽觉心头一沉。
只见得颍川先生的身形微颤了一下。那一颤并非肉身受创,而更像是灵息在某一处“被撕开”了个极细的口。
紧接着,自他脊背后心处,竟缓缓生出一物。那物乍生之际,似花非花,似影非影。。初生时不过一缕极暗的光,从皮肤之下透出,若夜中墨流。
但随即,那“光”竟凝成了形,如一朵倒开的“相反之花”。
它无花无蕊,唯有层层翻卷的纹理,从内向外蠕动,若在“反写”天地。每一缕纹路皆似笔画,却不成文,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诅咒在被抄录。
而在那翻卷的中心,一点幽黯之光缓缓睁开。那并非花蕊,而更像是一只盯着脊背的眼。
那眼无瞳无白,光中倒映归墟崩塌之象,似乎连天地的碎片都在其中翻转。更可怖的是,它睁开的那一瞬,归墟的光环竟为之一滞,恍若理息都被它“看住”。
巫俑目光微敛,指尖灰焰微颤。那一刻,他几乎抬手,但就在那只手尚未举起之时,颍川先生却已稳住了身形。
他背上那朵“逆花”仍在缓缓蠕动,却被一层淡淡的青光所掩。
他神情如常,眉目温润如旧,似未觉异。反倒是转头拱手笑道:“玄阳掌教,既然地叟与禅净方丈那边已打开封印,那咱们……便快些破阵吧。”
“好。”
巫俑的声音极轻。
他眼神平静得近乎漠然,恍若根本未曾看见那诡花的存在。只是缓缓一伸手,微一侧身,语气温雅而从容地道:“既如此,颍川先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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