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跳进那个庞大的旋涡之前，夏安下意识的往来路看了一眼。
在面对不可明知的未来时，大多数人都会看看自己的从前，妄图从那里得到一些经验教训，让自己在未来时能够用上。
很显然，夏安是其中之一。
而且很显然，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
一个模糊的身影，此时正走在通往宿舍门口的扭曲通道里。
当然，这个身影也未必是他想看到的。
那更像是某场噩梦带来的后遗症。
那个身影和他一样高，一样胖，甚至头发长短也一模一样。虽然可以简单地说，这就是另一个他，但恍惚之间夏安又能觉得，这个身影和他完全不同。
说不出这种不同在哪里。
那种完全一样又完全不一样的割裂感让他一瞬间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吊桥效应，毛骨悚然，就连心跳也瞬间停了两拍。
“那是什么？”
他低声问。
通道里的身影还在跌跌撞撞晃晃悠悠的向他们走来，通道深处本是漆黑一片，但这个身影的边缘有着连续细密的光线，这些光线极为明亮又极为细弱，犹如观看无数光年外某颗红巨星的外廓。
但这些光线轮廓正迅速变得暗淡，不仅如此，就连原本清晰的身影边界轮廓也开始变得模糊，更若是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泥人，而这个泥人正在融化。
他或是它似乎发出了声音，又似乎没有，一边融化着，一边向夏安的方向挪过来。
行动很慢，但带给人的惊悚却越来越强烈。
莱娅回头看了一眼，答：“那是你呀。”
非管道也说：“对呀，那是你呀。”
“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意在时间线和空间线上遨游，就仿佛地球上是早上六点，大墓地现在应该几点？”
非管道的问题让夏安无法回答。
人类观测到的大墓地，是数万年的大墓地，而他们到达的大墓地，是现在的大墓地。中间的时空转换会带来什么，一定有各种说法，无论哪种说法对夏安来说都是天书，听不懂也看不懂。
所以，非管道也好，莱娅也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对我们没危险吧？”
他问。
同时产生了新的疑问，如果这个身影是过去的他，不管这个过去的他如何定义，为什么只有他，没有别人？
譬如说，陈果儿。
夏安又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陈果儿。
“怎么了？”
她左顾右盼，似乎没看见其他的变化。
“她没有媒介呐。”
莱娅解答了夏安的疑问，然后瞪着他，仿佛因为夏安这种磨磨蹭蹭的态度而感到生气。
夏安想要知道的太多太多，但显然，现在不是时候。
咬了咬牙，他闭着眼睛踏入旋涡。
莱娅在他身后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模糊到不成形状的身影，似乎挥了挥手，又似乎没有。
“再见。”
她低声说了一句。
随后也踏入旋涡。
“啊，再见。”
陈果儿茫然回答，跟着又急忙对着旋涡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有回音。
……
夏安以为这次跨越会非常漫长和痛苦。
但当他睁开眼睛，自己已经站在一个无比高大的建筑物前。
是的，建筑物。
北落师门，大墓地，吸血鬼，等等等等混在一起，会让人产生什么感觉？一个阴森的世界，一个全无白昼，只有骷髅的世界。
只有来到这里，他才知道，这里是一个庞然的机械世界。
毁灭了的赛博坦星球，大概更能形容夏安眼中的世界。
或许没有氧气，是因为这个星球曾经的氧气已经在某个时刻被消耗一空。好在总还有些别的气体，至少夏安此刻并不觉得寒冷。
只是心冷。
因为那栋巨大的建筑物，他隐约有些印象。
确切的说，他曾经描写过这个建筑物。
在他的书里。
他猛然低头，看着已经习惯性签上他手的莱娅。
“是的呀。”
莱娅手里不知道哪里来的棒棒糖，她允吸着，棒棒糖棒在她嘴里咕噜咕噜的转过来，转过去，然后停在嘴角，让她的声音清晰了些。
“在你不在的时候，你书里的世界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了呀。”
奇怪的时间线。
应该说，别扭又奇怪的时间线。
这对自己来说太超纲了，超纲到任何一个答案都可能让自己当场死过去。
“世界碎片啦。”
莱娅牵着夏安的手往眼前巨大的钢铁建筑物走去，这个建筑物至少一千米高，曾经是书里某个国家的地标建筑，庞然无比。
但现在似乎只是一位吸血鬼女伯爵的栖息场所。
至少隐约中能够嗅到莹思婷的味道。虽然不知道味道的承载物是什么。
“你要写进去才可以啦。”
莱娅又说，走到这栋庞然建筑物下面，抬头看着夏安：“笨蛋夏安，你什么时候才能聪明一点，让我少操点心呐？”
听起来像是个老太婆的口气。
“你写的小说和大墓地产生了共鸣，在世界框架影响下，大墓地变成了你小说里的世界啦。”
“咱们离开小说世界以后，这里继续按照你小说里的描述发展，发展到后来，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总之就是这样嗒，你懂了吧？”
这取决于怎么界定什么是懂，什么是不懂。
如果仅限于听懂莱娅说的每个字，那夏安一定是懂太多了。
懂王了都。
看着夏安眼中清澈的愚痴，莱娅的绝望感让她无比绝望……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夏安决定直奔主题，抛开自己的愚蠢：“我们现在怎么才能找到思思和大师兄？”
“你问我啊？”
莱娅反问。
然后说：“你要不要用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呀？”
“啥方法？”
“回到两年前啦？”
北落师门与地球的时间并不同步，地球连接到的是二十五年前的北落师门，换句话说，如果从北落师门回去的物理速度快一点，而不是以魔法阵的方式回去。
用二十三年的时间走完二十五年的路，那就意味着夏安可以到达两年前的地球。
那个时候，他刚刚开始写小说。
刚刚进入小说世界。
刚刚遇到莱娅。
一切，都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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