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这几日都没有见过沈叙言，暗楼里的七日也仿佛是一场刻骨铭心的噩梦，不再出现了……
他是有心理准备，判罚应该是不好熬过去的。
但当真正经受时，程阮才觉得判罚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短短五日，程阮又发作了两次。
程阮在病床上挣扎翻滚，然后被绷带绑在了床上，以防他自己无意识的动作伤了自己。
在疼得意识模糊的时刻，程阮好像闻到了沈叙言身上的气味。
程阮不知是握着谁的手臂，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那人的皮肉中，夹缝里沾着鲜血。
程阮眼泪模糊了视线，歇斯底里地恳求：
“求求你，给我打止疼针——”
“啊！——就一下，就一下！”
沈叙言将程阮的头抱在怀里，颤抖着手臂，声音痛苦的低声安慰：
“阮阮，马上就找到了。再忍一忍好不好。”
“不好——啊！好疼——”
程阮的声音嘶哑，逐渐失去意识晕厥过去。
沈叙言虚抱着程阮无力的身子，眼睛里是昼夜寻找古籍留下的红色血丝。
感受到程阮的痛苦，沈叙言此时眼眶泛红，手也在颤抖着。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沈叙言才将绑在程阮身上的绷带解开，细抚程阮皱在一起的秀眉。
“对不起……”
“等我。”
沈叙言退出了房门，又走向了书房。
他这几日只敢在程阮睡熟后进入病房，去查看程阮的情况。
今日恰好遇上程阮发作，
沈叙言简直想让他们灵魂交换，让自己去承担程阮的苦楚。
不行，
要继续找。
没有时间了……
程阮发作得越频繁，就离死亡越近。
他越早找到，就越多一份希望。
这几日沈桉去处理血族间剿灭血猎的事务。
他们二人此时谁都不想离开程阮身边，但古籍只有沈叙言看过，所以由他来寻找更为合适。
沈桉极不情愿地接下了沈叙言手中的事，这几日奔波在外，只有返回城堡时，才会去医疗室陪程阮。
沈叙言这几日一直在寻找着古籍。
终于，在不知是第几日的深夜，沈叙言终于在书海中翻找到那本曾读过的书。
沈叙言看到法阵的那一刹那，这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太好了，找到了。找到了……”
沈叙言仔细翻阅书本，发现和他所记得的功效是差不多的。
法阵——
必须由那名血族的心口血画成。
沈叙言看到看到最后一条，立刻拿上桌上的匕首起身，前往大厅中央。
沈叙言屏退了凌风凌肖，偌大的城堡只剩下了他和程阮两人。
沈叙言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扎进了心口，却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
阮阮，有救了……
法阵由上古流传，复杂磅礴。
繁密的花纹交错，有种神秘而充满力量的气质。
沈叙言知道嘴唇发白，不发虚浮，才将法阵制作完成。
红色鲜血绘成的法阵在落下最后一笔后闪烁出黑红色的邪光，这是只有禁术法阵才会显露的。
沈叙言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踉跄地跑到程阮所在的医疗室，想将程阮从房中带出来。
程阮此时正在房中看沈桉上次外出带来的绘本，突然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抬头向门口望去。
是沈叙言。
这是程阮自第一次发病，就再也没见过沈叙言。现在看到沈叙言与以往的金贵精致的形象大相径庭，不修边幅。
只见沈叙言面色苍白，白色衬衣褶皱，胸口处破了巨大的一个血窟窿。
沈叙言踉跄着朝程阮跑来。
“沈叙言，你怎么了？”
程阮皱眉望向沈叙言，猜测沈叙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血猎打进来了？
也不像啊……
沈叙言双手撑在床边，眼神有些疯癫的病态。
程阮害怕得向后躲了躲，警惕的看向沈叙言。
不会又要在自己身上发疯吧？
他都快死了，沈叙言还不放过自己吗。
沈叙言看到程阮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恐惧，心中一凛。
接着自嘲一笑。
这是自己的报应……
沈叙言抬眸看向程阮：
“以前的事是我的错。”
“待我明了时已经追悔莫及，如今我只想用自己的一点力，让你能不那么难受。”
“阮阮，走吧，我们去法阵。”
“让我来分担你的痛苦。”
程阮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沈叙言一把抱紧了怀里。
程阮动都不敢动，身边就是还在不停流着血的大窟窿，他怕自己一个动作沈叙言就过去了。
程阮抬头看向沈叙言：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沈叙言高大的身形晃了晃，闭了闭眼，然后低头去看程阮：
“不行，医生说你不能走动。”
不等程阮说话，就走向了台阶。
程阮这时才发现，
一楼的大厅里，闪烁着一个由鲜血构成的巨大法阵。
程阮再看向沈叙言的胸口时，才明白这伤是如何来的。
沈叙言抱着程阮，将他放到了阵眼的位置上。
程阮看见沈叙言的身形摇晃，但还坚持着走向此阵的另一处阵眼，准备用匕首将心头血引入法阵，
启动最后一步。
妖风吹动沈叙言的头发，程阮看着沈叙言的血股股从匕首流下，流入阵眼之中，朝着沈叙言大喊：
“沈叙言！没用的！”
“我肯定会死，这样没有意义！停下来吧沈叙言——”
“不，有意义。”
沈叙言嘴角流下鲜血，望着程阮，笑意一闪而过。
“分担你的痛苦，就是意义。”
“只是多一个人难受罢了，为什么？”
程阮不解，其实这只是他脱离这个世界的契机罢了。
只是这个契机，需要他承担属于自己的惩罚。
沈叙言是诱因，但他也只是诱因。
虽然沈叙言对他做了那种事情，
但没有必要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死。
他没必要做到这样的。
沈叙言看着程阮紧张的脸，将匕首微微转动，血流更大，汇入阵眼。
阵眼冒出红光，照亮了沈叙言的半张脸。
程阮隐约可见沈叙言嘴角的笑意，
在法阵的巨大声响中，程阮听到了沈叙言的回答：
“这样，我才能补偿你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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