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半个身子浸在海水中，眸色沉沉的看着那对相拥的人。
清姝眼波微漾，笑意攀上眉梢，任由男人紧紧抱住她。
腰间传来的温热一如既往的强势，鼓噪。
“怎么寻来的？”清姝仰头望进男人深邃的眼眸，那里满满的一个她，垂于腰间的手也被他拉起十指相扣。
任濯池细细扫过她的眉眼，她的唇，皎皎明月，也比不过她的一分惊艳，清冷昳丽得似海上的精灵。
他心间划过一抹忧伤。
他现在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止距离，还有这无情流逝的时间。再过个几年，他眉间忽生皱纹，她仍如二八少女般的容貌……
半晌，他才低低回答她的问题，“今日总是听渔民提起这边夜间有大鱼出没，正准备收罗大网捕鱼呢！”
任濯池神色轻松，微微调侃地逗她。
“胡言乱语。”
清姝自然不信这随口乱编的缘由，轻轻挣开他的手，遥遥望向海面，那儿还有一只闹脾气的小人鱼。
海面被那有力冰冷的鱼尾拍得水花四溅。
任濯池也随着她视线看过去，面色惊异，人鱼浅色银发如水般轻盈飘荡，蓝色双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死死盯着他。
如冰如海，冻骨生寒。
“你的族人？”
任濯池迟疑地问，他可从未听姝姝说过还有同族。
“青，算是捡到的。”
清姝下意识浅浅一笑，眸光温柔。
“看起来青对我有些意见。”任濯池无奈低叹，那人鱼的模样像是他要抢走它的珍宝一般，目光凶狠极了。
“我同青说几句。”
女人转身欲走，男人蹙眉拉住她手腕，神色失落不已：“难得相见，你不留下来陪陪我么？”
他眸光里闪着水润的光，不言不语，就那般静静地望着，似恳求似撒娇。
清姝恍然间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孩子，一个两个都得哄着疼着，她犹豫半晌，才抬手抚了抚男人的脸庞，“我交代后就回来。”
她的妥协让任濯池很开心，嘴角微微勾起。
“好，快些。”
她离开他多一秒他都觉得煎熬。
青的脸色格外难看，粉唇紧紧抿起，控诉地看着眼前的歉然看着它的清冷美人。
清姝想要摸摸它的头，正斟酌着字词，可小人鱼赌气地扭过头，时不时偷瞥她一眼，见她垂眸浅笑，又忍不住主动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姐姐，你是不是要跟那个男人走？”
语气闷闷不乐的，十足的小孩子脾气。
水中的尾巴还轻轻蹭着她的。
“几天后我就回来了，青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清姝指尖拂过它柔顺发丝，安抚的轻哄。
“不要。”
青缓缓抬头看着姐姐，心中的烦躁郁闷感久久不散，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看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可它的抗议并没起到效果。
清姝柔柔抚了抚它的头，“乖。”
她将青送回海底后便又游回了岸边，海边风大，男人的衣袍被吹得簌簌作响。
一见到她，任濯池解下大氅，不容拒绝地为她披上，眼里含着溶溶的暖意，“风大，小心着凉。”
清姝轻轻点头，也没有与他争辩她是人鱼，不会着凉的事实。
而在渔村等候的侍卫见大人回来时带回一位宛若仙人的绝色女子时，无疑是震惊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大……大人！这位是……”实在是女子太过冷然纯洁，气质出尘不染半分尘埃。
她朝他们微微颔首，这下他们就连目光都呆滞了。
任濯池习以为常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如古潭般沉静的双眸冷冷一瞥那仍然目不转睛的侍卫，低声道：“好了，动身回府吧。”
他还故作不经意地站于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身形。
而那些侍卫也快速回神，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和夹杂了惶恐，恭敬地撩起轿帘，任濯池轻扶着她上了轿子。
清姝若有所思的看着，任濯池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轻轻捧起她雪白小脸，与她鼻尖相触，关切地问：“姝姝，怎么了？”
“只是感觉你也变了许多。”
这一句清清淡淡的话却猛然令男人呼吸一窒，清姝能明显地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她估计男人可能又想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果不其然。
“你怕了？还是你不喜这样的我？”男人捧着她脸颊细细密密的吻，他的声音藏着不易察觉的不安和害怕。
微风拂起窗边帘子，清姝借着月光看到他脸上的惶恐脆弱。
可分明他在别人面前永远都那样气若神闲和自信强大。
任濯池这些年越爬越高，在宦海沉浮怎能不沾染一点血腥和黑暗？纯良坦荡的人成不了一把利剑，成不了君上器重的大臣。
他是真的变了。
清姝轻叹一声，吻上他俊朗的眉眼，安抚道：“不要胡思乱想。”
“这些年，辛苦了。”
任濯池愈发拥紧了她，滚烫的唇舌落在她颈间，心间因她的话而软地一塌糊涂，那些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明看起来清冷无比，高高在上是人却始终这样温柔，他怎能不爱？
“我们快些回去吧。”
清姝又感受到了熟悉的热度，耳后倏地升起一抹粉润，她死死摁住他作乱的双手，“克制些。”
男人低低一笑，声音竟意外的蛊惑性感。
任濯池掰过她的脸，死死吻住她，眼神浸着如水的爱意，含糊道：“那就先收点利息。”
轿内温度滚烫，轿外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坏了里面两位的兴致，只好加快脚步，将人送到了郊外别庄。
任濯池抱着腿软的她下了轿子，大步流星地往庄内走去，院落山石水鸟雅致非常，盆栽花卉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意趣盎然。
清姝窝在他怀里细细打量，四周空无一人。
“你要久住？”
甚至还买了一个这么清幽的别庄。
“在这边来调查一些事，短则半月，长则半年，总不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任濯池语调一转，笑着看她，“再者，我确实有想在这里安家的想法。”
抱着会遇见她的想法，鬼使神差地买了这里的院子。
他衣袍翻飞，彰显着主人焦急的心情。
进了屋，任濯池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在床榻间，这入骨的思念只能用水乳交融来缓解，他轻哄着解下了她的衣衫。
清姝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动作，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淡然抹去他额间细汗，“回回见你，都这般急色。”
“不急我怕你跑了。”任濯池禁锢着她，痴迷地看着她清冷的面容，掌下肌肤如凝脂般柔嫩，“还是在床榻间最为安心。”
说着他便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被翻浪潮，云雨直至天明未歇。
清姝在别庄待了几日，任濯池果然很忙。
晨光熹微时匆忙出门，披星戴月而归。
他带着满身疲惫踏进屋内，愧疚地看着她，“这几日太忙，姝姝实在太忙可以去后山逛逛，那儿有一一大片桃花林，这时节估计也开了满园。”
清姝微微摇头，“我陪着你便好。”
她盈盈目光看得他心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若不然，姝姝也和一起出门查案？”
清姝仍旧摇了摇头，替他斟上一杯水，“查案乃朝廷要求，我可不愿参与其中。”
“怕甚，有我担着。”
男人难得露出几分张扬姿态。
“和我说说京中趣事就好。”
她不骄不躁，眉目平和，总能恰到好处地安定人心，任濯池沉吟一瞬便低声讲述起来，谈到燕稷时，他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
燕稷事事想着天下大局，为稳定朝堂，拖了一两年后便也顺应局势封了后。
皇后便是他曾经夸赞过的宰相之女杜薇薇，两者结合，倒是掌控了大半朝廷势力，杜薇薇也果真蕙质兰心，聪慧果决，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后来朝中有人上谏广纳秀女，也被燕稷一举驳回，如今宫中便只有皇后一人。
就在去年，皇后诞下嫡子，燕稷已将其封为太子。
清姝听完，浅浅一笑道：“定是一段天赐良缘。”
任濯池愣了愣，脑海中忽然浮现燕稷小心翼翼，满眼柔情地扶着杜薇薇在御花园散步的场景，心底的惋惜彻底消散。
对于寻常人而言，放弃那高悬于天地明月转而去追寻尘世的幸福，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呢？
高门贵女、惊才绝艳的女郎，威严帝王，何尝不相配？
他耗得起，追求与姝姝的短暂相聚，可燕稷耗不起，断了念想也好。
而此刻远隔千里的皇宫，燕稷轻柔地揽抱着小小的皇子，那小小的白嫩在空中挥舞着，他笑着亲了儿子脸颊一口，脸上都是慈爱。
而一身华服的杜薇薇走过来瞧着两人的互动，无奈道：“陛下，看了这么久还瞧不腻，莫误了上朝的时辰。”
“身子还未大好，怎的不多睡一会？”燕稷拧着眉看她，女人那娇美的面容上还泛着苍白之色，他连忙扶着她躺回去。
前几日她感染了风寒，来势汹汹，一下子就病倒了。
杜薇薇看着脸色不好的男人，轻轻咳了咳，感受到他真切的担忧笑容更加甜美，“就这么一会，不碍事。”
“好好躺好，听话。”燕稷替她捻好被子，神情温柔地执起她的手落下一吻，“今晚我给你瞧点东西。”
杜薇薇似乎看到了他眼底的松动，忽的笑开，点点头：“好。”
杜薇薇入宫之前燕稷就去和她谈过一次，他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心有所属，怕是给不了寻常贵女所要的一心一意，但他会对她好。
而事实也如他所言，他给足了她荣光，给足了她尊重。
就在方才那一瞥，她望见了心门敞开的裂缝。
夜晚，燕稷身披点点寒意来到杜薇薇寝宫，步子顿了顿，等寒意消散后才踏步走到她身边，手中还拿着一幅画。
“你回来了。”杜薇薇笑盈盈的目光落在俊朗男人身上，心若有感地盯着那幅画。
孩子早已被奶娘抱走哄睡，他上前将人揽在怀中，握着她雪白柔荑徐徐展开画卷，画上绝美面容慢慢现于眼前。
那是慵懒靠在凉亭的月下美人图。
一笔一画尽显美人清冷姿态，描不尽的神韵，那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美貌。
燕稷神色释然，将事情经过一一述说。可他低头一望，才发现怀中人儿压根没听他讲话！整个人都要将画看穿了……
杜薇薇惊艳地低呼一声，看着那美人抬眸清姿回不过神，喃喃道：“这位姑娘怕不是仙女下凡吧，你是真实见过还是臆想而出的人？”
她怀疑的目光投向身后的人。
这般相貌，这般气质，她都要沦陷进去，若是京中贵女，动心的哪止燕稷一人？她以往的酸涩和嫉妒都显得可笑了起来。
但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她深深的怀疑。
“她就是皇兄要娶的人……”燕稷语气怀念。
“难怪……”杜薇薇曾经虽装病居府，但也听过那一场闹剧般的封后大典。
“她如今在何处？”她轻柔地拂过画上娇颜，爱不释手。
“不知，但或许任濯池寻到了她。”男人下颌轻抵在她细弱肩膀上，声线闷闷，原来他还是会感到些许嫉妒。
“他俩？”
这当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我真想见见她……”杜薇薇低叹道，那般惊艳的人不知道便不觉可惜，知晓却无缘相见最是伤神。
“我何尝不是呢？”
燕稷低低笑开，可那是一只凡人捉不住的鲛人啊，那广阔的天地才属于她，就连任濯池守了这么多年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但他又隐隐有种预感，或许在南海，在某处海岸，在某个宅院，他们已经相遇。
自这夜后，画卷倒成了杜薇薇的私人物件，日日观摩。
她画技了得，没过多少时日就描摹得一模一样了。
她和燕稷恩爱如初，但又似乎隔了什么，心底却有着同样的遗憾。
任濯池忙了几日后才终于闲了下来，带着清姝在后山闲逛，全然不知身后还有一条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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