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公夫人郭氏回到了府里，刚要叫人让乳母把贺家小少爷抱来，等候已久的贺还燕便迎了上去。
“母亲。”
贺还燕福身，神色明显带着些焦急。
“您此番入宫，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女儿看您脸色不大好。”
郭氏心里无奈，宽了外袍坐下，凝视着自己女儿。
“鸾儿，你的心思是一点儿都藏不住，试探的意思太明显了。”
贺还燕红了脸，可眼色还是焦急。
拉着她的小手，郭氏又笑了笑。
“不过我就是个没心机的，你也算是随了我。也好，我便同你说说。母亲这回进宫呢……”
郭氏把宫里所见捞干的说了说，最后道：“再后来的事情不好叫外人知道，皇上便叫我们先走了，结果如何不大明确。但是在母亲看来，襄王妃应该是没事的，有襄王和皇后娘娘护着她呢。”
贺还燕一听叶舜华病倒了，脚底下被蚊子叮了一样，立刻待不住了。
“舜华病重？不成，母亲，舜华待女儿恩深似海，女儿必须去探望探望她。”
郭氏一把拉住她。
“你去哪探望？襄王妃如今不知在宫里还是在哪，你是国公府小姐，总不能跟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扎吧。”
“而且你听母亲给你说，不管襄王妃对你有多大的恩情，也不管人言是否属实，她现在毕竟有那些丑闻缠身，你这时候去接触她，对你的名声影响实在不好。”
“你还没嫁人呢，鸾儿，若襄王妃无事，谣言被澄清，等结果传开了，大家都知道的时候，母亲不会拦你。”
“人以为你近朱者赤当然是好，但母亲就怕你现在就急着与她来往，会叫人理解成近墨者黑啊。”
“在宫里时候母亲已经替她说话了，你还担心什么呢？等上些时日，不要紧的，有太医照顾她，她也不会有事的。”
贺还燕把手抽了回去，绞着帕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咬咬唇道：
“母亲，女儿知道不该违逆您，可舜华对女儿的恩情，是女儿这辈子也还不清的。何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日之惠当终身相还。如今舜华有难，女儿断不能坐视不理，哪里还能像您说的，报恩还要挑时候？”
“女儿也想像舜华一样，做个能雪中送炭之人，而非只会锦上添花。清者自清，女儿不畏人言，若世人当真都糊涂，误会女儿、误会女儿的恩人，一错到底……那这世上，也没什么能让女儿倾心之人了，女儿便是一生不嫁，也了无遗憾。”
屈了屈膝，贺还燕道：“女儿要出府一趟，见不到舜华女儿是不会回来的。女儿告退。”
郭氏的手悬在半空，呆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等贺还燕吩咐让套车的丫鬟跑走，郭氏才收回手。
“女大不由爹娘……鸾儿……真的是长大了。”
身边的妈妈回道：“是，大小姐早晚要做人主母的，有自个儿的主意是件好事，夫人尽可放宽心。”
郭氏皱眉。
“是好事也是坏事，她这个时候与襄王妃往来，没得叫人议论。你去跟那些人说，车要么派出去了，要么坏了，怎么都好，反正就是没车给她用。”
妈妈不敢顶嘴，马上去了。
郭氏转而叹了一口气，弯唇笑笑，招手叫来个丫鬟，嘱咐着从库房挑拣些顶好的东西，次日要用。
贺还燕在二门等了半晌，得到没车的消息之后，银牙一咬。
舜华说得没错，母亲护她护得太盲目了。
“春晓，去拿帷帽来，今日我便是走，也要走去找舜华。”
春晓听命去取来，戴好之后，贺还燕迈步便出了府门。
可她平日都是乘车，实在不认得路啊……
慌神犹豫要不要问路人时，从街角的戏楼连跑带颠的过来一个人。
“贺小姐？”
贺还燕睁大眼，很是意外。
“六殿下？您怎么在这？您……怎么知道是我？”
还能是怎么，他到现在没成婚，贺还燕也没嫁出去，他四皇嫂的命令就还在继续。
四哥给的苦他是不想吃了，倒不如天天躲在戏楼里盯梢清闲。
安同风笑呵呵指了指贺还燕腰下的禁步。
“我认得这个。如此好的翠玉，这附近也只有贺小姐能有了，何况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贺还燕呆呆低头，翠玉佩正中有个“鸾”字，因颜色一体而剔透，只是隐约可见。
“六殿下……好眼力。”
虽然是很普通，甚至不能算是夸奖的夸奖，安同风还是挠着后脑勺笑了笑。
“你堂堂国公小姐，出来怎么不坐车啊？你要去哪？我有车，我送你。”
照规矩，女子不该与外男同乘，但贺还燕管不了那么多了。
“多谢六殿下，我想去襄王府。”
“成！”
安同风的小厮立刻招手叫了车来，请贺还燕上车。
然而让贺还燕意外的是，上车之后，直到马车开始行驶，都不见安同风上车。
掀开帘子看去，安同风正在旁边骑马，见她看，还不忘了解释。
“贺小姐安心坐着吧，我四哥说了，往后我做事得按着规矩来，不能坏了别人的名声。”
倒是光明磊落，是个肯听人劝的。
贺还燕对安同风有了一丝好感。
撂下帘子，坐着默默想想，觉得也是。
外面如何传扬，一向是随人三寸不烂之舌，难免人云亦云。
世人皆以为二皇子安宁润是个饱读诗书、明辨是非的谦谦君子，可他还不是做出了禽兽不如之事？
如此想来，安同风的荒唐名声，也未必是真。
他们去到襄王府时，刚好叶舜华才回去。章领纪写好了方子，交代清楚了如何熬药便走了。
月下阁里各式药材的苦味弥漫。
安同风在院门外停了步。
“贺小姐，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等你。我四哥不在，我不好单独见我四皇嫂的。”
他偶尔会偷懒，不知道四皇嫂知道没有。若是知道了，他说不定会挨揍，四哥不在，没人拦得住母老虎。
贺还燕不疑有他，也担心叶舜华，便福了福身先进去了。
一见叶舜华的虚弱样子，贺还燕当即红了眼眶。
“舜华！你……你这是怎么搞的？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叶舜华歪在榻上笑笑。
“又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配合计划有必要掉二两肉罢了，过几日就吃回来了，你快别哭，不用担心。”
贺还燕抹抹眼，坐在了清芷搬来的凳子上。
叶舜华原就不胖，现在瘦得吓人，岂止二两肉，说她掉了二十斤贺还燕都信。
“我府上有些上好的补药，有赤参、野山参、灵芝、燕窝什么的，等我回去了就禀明母亲，都给你送来。”
叶舜华无奈道：“我的贺大小姐，我又不是要开药铺。要用的我自会从太医院拿，就不用平国公府破费了。”
贺还燕看她神色如常，小心问道：“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没事了？”
“没事，倒霉的是别人。”
叶舜华接了清芷递的汤药，皱着眉几口灌了下去。
她不喜欢喝药，更不喜欢被人算计。
让她吃这份苦的人，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
抬眸看向贺还燕，她正色道：“你去看过你曾祖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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