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北和樊慧芳都不曾去过穆方婷的家，两人打听了一下才找到。
穆方婷家的房子，还是土砖房。
虽有三列，但前后没有院子，而且左右都没别人家的房子紧挨着她家。
看着显得既破旧又孤寂。
沈小北真想不到，当初他们这些先后下乡到白驹大队，第五生产队知青点的这帮知青，大部分都考到了城里。
或是像孔婉婉一样回到了城里，然后又去了大城市打拼。
或是像樊慧芳，自己和老公在公社建了房子，开了店铺，过起了半个城里人的生活。
唯独穆方婷，长得也不差，脾气还很温柔，竟落得如此境地。
“小北，咱们进去吧！”
“嗯。”
见沈小北在门口打量着眼前的房子不进去，樊慧芳催了一声。
沈小北随即收起了思绪，两人一道走进了堂屋。
“请问有人在家吗？”
“哎，在！”
穆方婷听到声音，围着一个粗布围裙，从一间后房里走了出来。
见是沈小北和樊慧芳，她顿时愣住了。
“方婷，新年好！我们来给你拜年来了！”
“小北，慧芳，怎么是你们？啊，快坐坐，我给你们倒杯茶，拿点点心来，你们等等哈。”
穆方婷有些窘迫地招呼沈小北和樊慧芳在堂屋的饭桌上坐，她则马上跑到房里拿果盒，倒开水。
她万万没想到，她们两人竟然会过来。
看着她们两人都穿得如此时髦，特别是沈小北，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大城市女大学生的气质。
而她呢，想着年已经过了几天了，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客人来。
穿的土里土气的不说，头发也是胡乱在后面扎了一下。
还有这些年下地干活，做家务带孩子，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变得粗糙了。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副地地道道的农妇模样。
她站在她们这两个早就摆脱了务农的城里女人面前，简直是相形见拙。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小北，慧芳，你们喝茶，吃点点心！”
“谢谢，方婷，你也坐，咱们那么多年没见了，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
“哎，好！”
穆方婷抬手不自然地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然后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后，坐了下来。
随后可能又意识到自己系个围裙不好看。
朝她们尴尬地笑了笑后，低头把围裙解了下来搭在凳子上。
沈小北瞧穆方婷这样，倒像她和樊慧芳才是主人，穆方婷倒成了客人似的。
心里不由轻叹了一声。
这女人，生活竟然把她折磨成了这样，活得如此自卑。
甚至已经算得上卑微了！
“小北，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生了两对双胞胎，怎么没把孩子一起带来啊？”
“年前就回了。几个孩子都太调皮，我一个人带出来费劲儿，所以干脆让他们留在家里，让我公公婆婆和小叔子他们帮忙带带，他们也都巴不得我让他们带孩子玩呢！”
“呵呵，你婆家人对你可真好！”
提到公婆，穆方婷显得很失落。
沈小北顿时意识到，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随即笑着转移话题道：“方婷，听说你跟慧芳姐一样，如今也是儿女双全了。”
“哎，怎么没见到你两个孩子啊？我可是给他们准备了见面礼的哦，慧芳姐也准备了。”
“对啊，方婷，我和小北可都给你的两个宝贝准备了两个大红包哦！快叫他们过来拿吧，也让我们见见两个宝贝都长得什么样儿？”
“哎呀，你们俩真是太客气了，他们一吃完中饭，就都跑出去玩了，平时在家里根本待不住的。”
“哦，那我就把给他们准备的见面礼给你好了，祝两个宝贝健康成长，快快乐乐！”
沈小北说完，从随身背着的包里取了两个提前准备的大红包出来。
还拿了两个小玩具出来，一个是女孩玩的布娃娃，一个男孩玩的玩具手枪。
樊慧芳只准备了两个红包，也拿了出来。
两人全都把红包和东西都递到了穆方婷面前。
穆方婷见她们二人没有嫌贫爱富，竟然还能给她这个混得最落魄的知青来拜年，还给她的两个孩子准备了礼物。
心里顿时感到很酸楚，眼眶一下红了。
“小北，慧芳，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这个布娃娃和玩具手枪我就代两个孩子收下了。但红包，我是绝对不能收的！”
“你们也都有孩子，你们要是给我孩子红包，我也会回你们孩子红包，大家这样给来回去的，多麻烦！”
“所以，这红包，我绝对不收！你们能来看我，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动了。”
“方婷，你也太见外了！”
“行，咱们难得一聚，就都别为个红包这种小事争来争去的，红包咱就先放一边再说，行吧？咱们先好好叙叙旧，聊点别的！”
见穆方婷不愿收红包，沈小北随即跟樊慧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再强求。
都先将红包暂且放在了一边，准备等走的时候直接不带走就好了。
“方婷，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呵呵，你也看到了，就那样吧……小北，你比以前漂亮了不少，也有气质了不少，一看就是城里的大学生。呵呵，真让人羡慕。”
“城里的大学生成千上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方婷你过奖了。”
“我哪里过奖了，我知道你这是安慰我，想让我心里好过点。没事的，小北，我虽然是个没用的女人， 但听真话的勇气，我还是有的。”
“方婷，你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呢？你哪里没用了？”
“你很坚强，你不过就是运气差了一点而已。不过这没关系，你一定要相信，人的运气不会一直差的，有落必有起。”
“呵呵，起？这么多年，我的人生一直只有落，起，我早就不敢想这么一天了……”
穆方婷轻笑了一下，一脸自嘲地说道。
看着她对生活丧失斗志的样子，沈小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提提杜文礼，刺激刺激下这个女人。
“方婷，你还记得杜文礼吧，他和孔婉婉离婚了！”
听到沈小北的话，穆方婷抬起头，眸子顿时亮了一下。
但接着听到她后面说的话，又黯淡了下来。
“不过，他又再婚了，他现在的老婆是他的大学同学，而且还是京市本地人，听说家里条件挺好的。”
“呵呵，你跟我谈他干什么？”
“我跟他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了！他是离婚还是再婚，还是娶了什么样的老婆， 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穆方婷有些生气，语气顿时也变得冷冰冰的。
沈小北见状，心里却有些高兴。
看来这个女人，还并没完全对生活麻木，还有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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