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司锦，她却眸子都没有闪一下，窝在阿爷怀里弯唇浅笑。
听了孙女那句“有妖怪”的话，厉晋柏立即把四个儿子召集到自己身边，怀里还抱着不肯下去的孙女，五人头靠在一起嘀嘀咕咕。
经历月余提心吊胆日子的厉明江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求稳思想，听得老爹的担心眉头蹙起。
“这里已经靠近边城，路上听人说边城乃无法之地，想来这边真就不一定太平。”
厉明海斜眼往山坳那边看了一眼，回头对上说废话的大哥，豪气干云。
“太平最好，若是不太平咱们就打他们个太平出来，总不能因为前头不安稳就停下来不走了吧？甭说咱们的时间所剩不多，就算时间充裕想绕路去永州也是没有的啊！”
厉明河叹口气，“一会多吃点，身子暖和了警惕些，大不了就把剩下的银钱粮食舍了，只要有命在，捱到边城总能有条活路。”
这话说的丧气，立马被几兄弟外加老爹一人给了一杵子。
“你就是常年算账把心眼都算小了，胆子也小，二哥你这样到了边城该咋办？”
厉明海极是看不上自家二哥长他人志气的蠢话！
山上若是真有贼人，必然是凶残成性的山匪无疑，哪里能是几斤米面几个铜板便能打发的？
厉明泽皱眉沉思，片刻后言道：“不若我们将娘跟嫂子孩子们藏起来，若是安全最好不过，若是不安全起码也能保住娘他们。”
他话音刚落，一道奶呼呼的嗓音插进来。
“我不要藏，再说你瞅瞅这冰天雪地的，四叔是想把阿锦埋进雪里吗？”
厉明泽一愣，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大侄女，又看向抱着她的老爹。
“刚咱们来的路上有一处小山洞，山东前还有一小片矮树林，不至于完全没地方藏人。爹，您说呢？”
少年清亮嗓音中带着隐隐不安，挺直的脊背于寒风中更显单薄。
厉晋柏看了眼小儿子，又看了眼怀里的大孙女，缓缓摇头。
“算了，没用的，这边一望无际，就算是藏的了一时还能一直藏着吗？若山中真有匪贼，最后剩下你娘他们孤儿寡母也过不去这里，还不如全家人一块走。”
生死相随。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话里的意味在场除了厉明江都听明白了。
厉明河嗫喏下唇角，最终没把丧气话吐出，垂眼看看自己冻的发红的手指。
回眸看见一身青衣还打着补丁的妻子正忙活着煮粥，丁点大的两个娃就围在妇人身边叽叽喳喳。
阿娘坐在灰布包裹的大石头上纳鞋底，一阵冷风吹来，低低咳嗽两声。
大嫂在另一头整理着剩下的粮食，两个侄子在一旁雪地里画下几个圆圆的圈，里面长了眼睛鼻子…
身后便是他想护着的家人，身侧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和阿爹。
厉明河拳头慢慢收紧，纵使身单力薄，该拼的时候也要拼。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厉明河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为了家人，他可以做那个不要命的…
做下决定几人回到歇脚处，快速吃了些东西，把行囊重新绑在板车上。
出发。
白茫茫的雪地，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板车轱辘压出两道长长的印迹，小孩子们追着车辙印子一边跑一边笑，全然没有在流放路上该担心害怕的意味。
唯独司锦不紧不慢跟在板车旁边，看似步子迈得不快，却完全能跟得上队伍。
眨眼间厉家人已经行至山坳入口，两侧怪石嶙峋，山峰高耸入云。
山道间吹来寒风刺骨，只着薄薄一层棉衣的一家人霎时间打了个哆嗦。
符山花不安的快走几步，到板车后把几个还在疯玩的小崽子拢到怀里。
“翠娘，引章，过来把孩子背上！”
三个女人利落将最小的三个男娃绑在身后，粗布缝制的背带紧了又紧，相互搀扶着躲到板车后挡风。
司锦看了眼唯一没有被抱起来的小女娃，走过去牵起她冰凉的小手。
“娇娇，姐牵着你走。”
四岁的小女娃不懂得那么多，被姐姐温暖小手拉住，脸上立马露出笑容，脸上的两坨红晕晃眼，司锦别开了头。
“阿奶她们不是不抱你，咱俩比弟弟们大些，能自己走，对不对？”
司娇点头，刚刚的失落一扫而空，咧着小嘴笑出一口小白牙。
寒风扬起一大片雪沫子，糊了小丫头一头一脸一嘴。
司锦没忍住笑出声，眼看小丫头又要瘪嘴，她立马伸手给小丫头擦了擦脸上的湿。
“行了，咱们快些，过了这一片风能小些。”
“嗯。”
……
风吹过山坳，回声似鬼啸。
前头开路的厉明海眉头越拧越紧，常年打猎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危险临近。
手中握着的尖头木棍攥得更紧，掌心隐隐出了层薄汗。
“嗷嗷嗷——”
“呜呼~嗷嗷嗷——”
两侧突然传来怪异声响，吼声震天。
风雪裹挟着十几道黑影从两侧飞速而下，待看清才知那些并非山精野怪，而是些身穿反皮袄子的山匪。
一个个手里拿着砍刀，凶狠眼神扫过来时，让人遍体生寒。
厉晋柏一瞬间从头凉到脚底。
这些人一看就是见过血的，那眼神跟平常人大为不同，里面带着对人命的蔑视，看他们时仿佛在看鸡鸭。
厉明江放下板车，同时手已经悄然握上板车边缘的尖头木棍，神情紧绷。
板车另一头的厉明河双腿开始打颤，咬着舌尖才没让自己吓晕过去，松开板车扶手的时候却没忘握住“武器”，眼神一直盯着为首的大胡子匪首，片刻不曾移开。
一直走在司锦和司娇身旁的厉明泽默默退后两步，把俩小姑娘交到符山花手里，刚要往前走却被一双温热小手握住了腕子。
厉明泽回头，对上司锦黑亮澄澈的眸子，蹙眉。
“阿锦别闹，小叔要跟阿爷他们一起对付坏人。”
司锦却没松手，接着厉明泽清瘦的背影快速蹲下，，从板车底下抽出早前三叔制作的弓箭。
“小叔，你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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