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疑问只是一闪而过，现在情况危急，由不得他仔细琢磨。
林牧邈握紧拳头，向左侧的怪物快步冲去，金焰已经蓄势待发，驱散了半层楼的黑暗。
他时而冲刺时而翻滚，如火焰精灵般灵巧地夺过袭来的触手。
某一刻四条触手同时攻向他，他向后闪身，四根骨刺集中地扎在他的脚边。
他眼疾手快地踩住四根骨刺，紧接着双手握住触手，一点一点地把怪物拉向自己。
被猎物如此挑衅，怪物被彻底激怒，两条精壮惨白的腿轮番蹬地冲刺，锋利的爪子向前挥动。
林牧邈见状丝毫不怵，眼神死死盯住眼前的怪物，火光在眼瞳中流转，片刻后同样开始奔跑。
而另一侧，程勋航左手的铜刀如液体般软化，从手心被吸收进体内，然后被重塑成四把短匕首，重又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沉着冷静地观察触手的舞动轨迹，然后连续抛出四把匕首，匕首像是锁定了目标似的，将四根触手牢牢地钉在了混凝柱上。
怪物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愤怒地咆哮，眼睁睁地看着程勋航手握唐刀向自己攻来。
下一刻，怪物竟然挥爪切断了自己的触手，完全不管淌血的伤口，两只爪子同时爪向程勋航。
铜刀和利爪相撞，发出刺耳的噪音，火花四溅，照亮了程勋航冷峻的面容。
“快抢救患者！”林牧邈朝身后的实习生们大喊，同时后仰躲过了爪子的袭击。
血小板科的实习生们赶忙来到第一名患者身边，按照教科书上的流程对患者进行紧急处理。
看着一人对付一头怪物的程勋航和林牧邈，剩余的实习生们震撼不已。
在他们还没适应现状的时候，林牧邈和程勋航就已经挑起大梁，不仅高效治愈了一名患者，现在还一人单独牵制住了一名患者。
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是否面对过疫化患者，真的有天壤之别。
“他们......好厉害啊......”倪可韵喃喃自语。
其余的人也不自觉地点头，这是他们内心共同的想法，除了一个人......
阿尔德里奇紧咬牙关，攥紧双拳，愤怒地看着战斗中的林牧邈和程勋航。
他很不想承认，但刚刚见到疫化患者的那一刻，他并未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勇猛地冲出去，与疫化患者战斗。
他怯懦了，他最讨厌怯懦的人，他是从那条名为“布朗士街区”的地方爬出来的，怯懦的人在那条街上根本生存不下来。
可他还是很不争气地畏惧了，尽管只畏惧了片刻。
“后面又来了！”倪可韵大喊。
阿尔德里奇猛地回头，又一只同样的怪物飞速袭来，利爪流动着寒光，触手如鞭子般挥舞。
“都给我他妈的醒醒！干掉那个混蛋！”阿尔德里奇朝身后大吼，然后深深地吸气，为“症状”蓄力。
实习生们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按照训练摆出了战斗阵型。
谢薇薇掏出一颗乒乓球，用尽全力扔向怪物，乒乓球转动着飞在空中，发出微弱的红光。
怪物像是看见了世间最可口的晚餐，双腿猛地蹬地，直直地冲向那颗乒乓球，瞳孔中射出虐杀的光芒。
它挥舞利爪将乒乓球切成数块，瞳孔中的虐杀欲才稍稍得以释放，然而下一秒，浩荡的声波如重锤一般将它轰出数米开外。
怪物倒在地上抽搐，手脚撑地想要爬起来，这时一束裹挟着紫外线的紫光精准地照灼在它的‘病原体’上，‘病原体’被紫外线逐渐破坏，怪物继而瘫倒在地。
阿尔德里奇向怪物奔去，眼睛里满是怒火，眼前的怪物就是让他畏惧的东西，他要将怪物彻底杀死，只有这样他今后才能不再恐惧。
把挡在眼前的障碍全部碾压，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然而当他冲到怪物身前，刚要补上一发“症状”的时候，他却愣在了原地。
此时怪物的身体已经溃烂过半，显露出了患者的真面目。
那是一名有着黑发的年轻女人，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出头，她有着顺滑的黑发，但此刻被黏液和血液黏在了一起。
即使躺在烂肉和污血中，也能看得出女人长得相当漂亮，大而灵动的眼睛尤其迷人。
但是那对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却透出满满的恐惧，仿佛女人刚刚从无边的噩梦中醒来，情绪几近崩溃。
或许是因为年轻，她的状态比那名中年患者好一点，竟还有力气用极小的声音说话。
她气若游丝地说：“救救我......”
阿尔德里奇彻底懵了，他来这里是为了干掉该死地怪物，用“症状”把它们轰成碎片，然后踩着它们的尸体一步一步成为医生，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眼前的女人是那么地柔弱，眼神是那么地惊恐，根本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一个......生病了的可怜人罢了。
阿尔德里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虽然性格恶劣，但也从未主动伤害比自己弱小的人。
从入学开始，他一直对身边人的怜悯之心嗤之以鼻，在他看来，那些丑陋的东西已经不是人类了，只不过是某种丧失了理智，又丑陋又强大的东西，类似丧尸，死不足惜。
他是看着丧尸电影长大的，通常怜悯丧尸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一点他深以为然。
可当看着患者目眦欲裂、浑身颤抖地向他求救时，他如遭雷击。
怪物......原来是这么可怜的东西吗？
“交给我吧，阿尔德里奇同学。”说话的人是朴秀雅，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半跪在地上，双手按在患者胸口使用“症状”。
阿尔德里奇浑浑噩噩地走到混凝柱边坐下，黯然地垂下脑袋，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是不是感觉很意外？”威尔来到他身边，轻声说。
阿尔德里奇不回答，仍旧沉默地坐在原地，看着其他实习生给那名年轻女人止血、检查伤口，眼神复杂。
“你是不是在想，怪物明明是很恐怖强大的东西，应该被自己尽数杀死，可为什么看起来却那么可怜？”威尔说，“你感觉很迷茫，自己强大的力量明明是用来打败对手的，可是对手这么柔弱，怎么下得去手？”
阿尔德里奇无声地看向威尔，他不得不承认威尔说得很对，他现在彻底陷入了迷茫之中。
“恭喜你，你通过了医学生最重要的一课，那就是对患者抱有怜悯之心，”威尔笑着说，扭头看向正在战斗中的林牧邈和程勋航，“你憧憬的他们，也是如此哦。”
“吵死了。”阿尔德里奇用很低的声音说，默默地看着远处的林牧邈。
火光通明，照亮了林牧邈的侧脸，他的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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