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神国。
“主人，空指部接收到了次维度广播。”一个留着滑稽胡子的侏儒，推着一台小推车，飞奔着来到线缆王座间汇报。
“主人您看。”光头侏儒从推车上拉出了一个终端窗口并把它放到很大。
窗口中快速滚动着无数行符号，那是由超膜广播所发送的点阵图形显示的，那些奇形怪状符号滚滚而过，像波纹凌乱的湍急河面，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能分辨出来的。
“广播已经持续了五分钟，还在继续！”复制体侏儒指着窗口说，“广播的信息很简短，持续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使用不同的语言，现在已经出现了几千种语言，哦，到一万种了！”
“这是对整个晶壁系进行广播?”线缆王座上的光头侏儒问道。
“是的，我们的每架侦察机都同步接收到了信息。”
只见光头合眼数息后有了感应：“是光明神的手笔，超大规模的禁咒，只是用来发送一个广播，大手笔啊。”
“我们正在努力破译广播语言。”
“不用，一定会有幻光语的，他可不会忘了老朋友。”
这光头是幻光神，自从反虫潮联盟失败后就藏了起来，是最早和虫群对抗的诸神中少数苟到现在的。
就如他的预料。
窗口上很快出现了幻光神国的语言。
阅读信息的内容，很简短:
终极吞噬已经开始，命运长河成为虫潮的一部分，晶壁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晶壁系将成为虫潮随意涂抹的画布，所有生命与灵魂都将成为虫潮的一部分。
为了你们的生命与文明，请付出应用的力量。
“主人，这说的是真的吗？”复制幻光神带着惊慌的情绪问道。
“当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所有先知关起来？”
如果虫巢意志侵蚀了世界超意识体，第一个受到影响的无疑是先知。任何观测命运的行为都会遭到虫巢意志的“污染”。
这也是虫群入侵世界超意识体的最直接的后果：除虫群外的所有文明将成为瞎子。
“我们要反攻吗？”复制侏儒怯懦的问道。
“反攻？当然不。”幻光神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的力量太微弱了，对虫潮来说，有没有我们加入都一样。”
“您说的对，虫潮不会因为我们的缺席就失败了。”复制侏儒堆笑应和道。
但幻光神却严肃了起来，他脑袋中植入的义体开始发光，声音也不复温和：“你的心中不是这么想的，你胆敢在我面前隐瞒！”
复制侏儒只能叩首，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若所有黑域神国的人都这么想，那晶壁系肯定完了。”
“愚蠢！”幻光神突然大吼，“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复制体！我应该把你送入回收工厂，拿生物质用来制造挖矿的奴隶都好过浪费在你身上！”
“不对，”幻光神冷道，“你的记忆中有空白？是谁给你灌输的这种思想？”
“是我。”一个声音从他的脑后传来，清晰而坚定，但音色却浑然多变，完全听不出特点。
“你和先辈记忆中一模一样，厄普西隆。”一名半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幻光神的身后。精致的袖剑横在后者喉前。
剑刃上吞吐的剑芒，昭告着十二阶扭曲波动，哪怕幻光神有领域和禁咒的帮助，也绝拦不下这一击。
“啊……阿萨辛，你们这些人怎么就死不光呢。”幻光神丝毫不慌，只是抱怨着，语气中竟还带着几分怀念的味道。
“因为自由，自由是永生不死的。哪怕你的复制人，心中依旧怀有对自由的渴望。”
“和你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阿尼姆斯。”刺客也干脆道。
阿尼姆斯仪器，一种能探索、灌输甚至凭空制造传承记忆的特殊装置。
在帝国真理时期，由帝国主动散播出去的技术之一。
“你们不是最憎恨这种扭曲自由意志的仪器了吗？”
刺客却只是冷淡的回应一句：“万物皆虚。”
“肆意妄为的借口。”
刺客没有回话，只是袖刃又向下压了一下。
“它的功效和心灵控制仪重叠，还更不可控，除了原型机，所有阿尼姆斯仪器都已经被我销毁。”
和心灵控制仪相比，阿尼姆斯仪器最大的优势就是辅助十一阶单位晋阶，但幻光神自己都只是十一阶单位，自然不会允许神国中有十二阶战力存在。
“我就要原型机。”
“启用和调试原型机需要时间……”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刺客冷道，“我的兄弟们已经控制了原型机，连机魂都已经准备好，你只要提供秘钥。”
“……”能悄无声息的潜入神国核心，必然又是一个十二阶刺客，我家里到底有多少阿萨辛？
这时已经有鲜血从他的脖子上流出，伤口上附着着意志，哪怕幻光神用禁咒疗伤，也得花上几个星期才能好。
一串的幻光字符顺着他的脑后线缆，传输到推车上的显示屏。
这就是仪器的秘钥，实时生成的三万个随机数字。
当所有数字从屏幕上闪过后，幻光神忽然关注到自己神国骤然大乱。
至少五十台超时空传送仪被违规启用，传送目标不约而同，都是阿尼姆斯仪器旁。
数量之多，甚至让幻光神的呼吸不由一滞，作为超级武器，超时空传送仪周边的境界程度可不低。
能悄无声息摸到其附近，还能劫持启动仪器的，不是十二阶，也至少得是“大师”。
“你们最好小心点，制作仪器的‘原料’可不简单。”幻光神告诫一声。
“我比你清楚里面有什么。”
幻光神听此，暗中作下了逃离的打算：“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吧。”
“最后一个请求。”
噗嗤——
袖刃刺入了幻光神的侧颈。
幻光神脸上甚至来不及变换脸色。
他根本没预料到自己会被杀。
现在的幻光神是黑域神国能够存在的核心，一旦他出了问题，数个黑域神国都会顷刻崩溃。
在当今局势下，幻光神的性命和数百亿生灵联系在一起。
这些刺客别说刺杀他了，必要时候甚至会主动保护他。
最后的执念，让幻光神颤抖着发问：“为什么……”
回答他的，只是他听腻了宣言：“万事皆允。”
幻光神立刻明白了，在更加宏大的目标下，自己、连同整个神国在内，成了可以被牺牲的那部分。
意念牵引星光的力量，幻光神还想进行最后的挣扎。
可十二阶刺客的意志强行碾过了阻碍，将这名从地精时代存活至今的星域神送入死亡……
……
广播刚刚发送之际。
神国核心仓库。
庞大的阿尼姆斯仪器几乎散成了一堆零件。
外壳几乎全部拆除，一些看起来就是手工制作的配件强行连接，无数的线缆从中扯出来，连在外围各种线圈、终端上。
在核心的球形密封舱旁，靠着一个半身人。
明明未戴兜帽却面容模糊、明明站在那里却看不清身材高矮、没有影子，甚至隐隐能穿过他看到其背后的景象……
这并不是说他是个幽魂，而是他也是一个十二阶刺客。
等候了没多久，他忽然抬起眼眸。
只见接在阿尼姆斯仪器某根线缆上的小道具，开始闪起蓝光。
片刻后，仪器各部分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刺客也能感到自己身后密封舱内的静滞力场被关闭。
“是时候了。”随着一声听不出音色的沉吟。
十数个蓝白色的光弧凭空出现。
无声的步伐中，一批批身着兜帽的刺客跨越弧光，出现在仪器旁，并一一向其致敬：“大导师。”
“三百五十二人，所有的大师都来了，”刺客大导师快速说道，“既然各位能到达此处，相信也都有了觉悟。但我仍需强调，我们的这次行动是绝望者的反扑。既不荣耀，也不自由，我们需要抛弃为人的底线，拥抱堕落。不仅会面临死亡，身体和灵魂都会畸变……如果你的心中还抱有希望，请离开。”
百人无一所动。
刺客大导师不再多言，伸脚踢动了身旁的开关。
刺耳的嗡鸣声浮现，周边线圈立刻浮现出电弧，猩红色的气雾以密封舱为核心，开始向外扩增。
随着机器启动。
所有人耳边仿佛听到了高声吟唱，在身边隐隐约约看到了先祖的虚影，种种刻骨铭心之事开始在眼前反复呈现。
部分意志不坚者身边已经出现了种种幻影，那是在红雾作用下，将心中幻想投放到现实的产物。
一个声音传入众人耳边：“当其他人盲目追求真理时，记住——”
所有刺客同时回复：“万物皆虚。”
“当其他人被道德或法律限制时，记住——”
“万事皆允。”
简单的两句话，并未将众人唤醒，只是将纷杂的幻象统一了起来。
这些都是在阿尼姆斯力场下，灵魂由稳定转向活跃的体现。
只是，大导师在改装中，主动关闭了安全阀，并将力场放大到极限。
就像是ct与核辐射的区别，给众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
这种方式既不安全，也不科学，却符合特殊的献祭仪式标准。
也就在此时，另一位大导师出手，幻光神死去。
神明的死亡立刻引起了一系列反应。
首当其冲的，就是所有领域立刻失效。
虽说因为禁咒的缘故，黑域神国不至于立刻崩溃，但那些需要神官召唤领域维持的机械、魔阵和大型仪式已经开始失效。
神国的位置已经不再处于绝对隐蔽的状态。
于是下一刻。
十四阶扭曲波动，降临了。
是混乱。
祂在第一时间祝福了所有刺客。
不是将他们变得“混乱”，而是学自虫群的“突变”祝福与“进化”祝福。
脚部出现多重缓冲垫用以吸音减震；皮肤变得粗糙，并出现了多层色素斑块；骨骼零散，出现更多关节，适于变形和伪装……
只是几分钟内，大多数的刺客便化为了怪物。
但相反。
以新任刺客大导师为首的极少数刺客，在一波一波的扭曲下，强行维持了人形。
当然，因为他们对细胞、基因并没有深入认知，虽说靠意志锚定了外形，但血肉根本依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些，尚不是重点。
古神是思维生物，对祂们而言，物质之躯只是点缀。
在混乱的扭曲下，每一个刺客的思维开始极端化：自私、反抗、疏离、失败、恐惧、自我、黑暗面……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相互影响、彼此重构，但最终，却并没有指向混乱。
而是“自由”，最散漫、最无序的自由。
这是混乱在Ψ世界中通过无止境的突变筛选出的特质，也是一瓶专为虫巢意志准备的毒药。
秩序与混乱是一体两面。
在混乱投下注意的同时，秩序自然接踵而至，但祂并没有对混乱眷顾之人予以诅咒。
庞大的阿尼姆斯机器出现了变化，只见其密封舱的外壳在扭曲中逐渐解体，露出了其中形如大脑的巨大血肉组织。
刚刚的幽能波动，就是从中发生的。
阿尼姆斯之所以能够制造幻像，之所以可以唤起心智中的欲望，其主要原因，是因为其原型机的核心材料，是一头残缺的大球。
只见混乱神选轻轻抬起手，将袖剑刺入这头残缺大球的体内。
后者立刻发出了惨叫。
十四阶扭曲波动同时传来，其范围之广泛代表着秩序几乎用了全力。
扭曲中，大球的躯体被拉长、压缩，以和天空中的群星相同的频率闪烁……最终，化作了星星光点，融入了袖刃之中。
将恶魔或其它什么生物封入武器中是晶壁系的传统艺能，但在这个过程中，大球的定位其实更接近一种意向指代。
它代表虫潮、代表意志集合体，也代表主宰本人。
在袖刃重新成型的那一刻，世界超意识体几乎沸腾起来。
在新的袖剑诞生那一刻，整个晶壁系所有的先知同时心有所感：一柄注定杀死主宰的利刃诞生了……
剧烈幽能波动传来。
一根触须凭空出现，几乎瞬间搅乱了周围的时空结构。
刺客也好，袖刃也好，几乎瞬间便被碾成了最基本的元素微粒。
但对十四阶单位来说，在这这名个体、这把武器形成的那一刻，死亡就已经毫无意义。
不过十数分钟后，世界超意识体就再次动荡。
在晶壁系的某个位置，那把注定杀死主宰的袖刃重新被塑造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它在诞生后的瞬间，便被遮罩，失去了踪迹……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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