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纪长乐已经沉默不语，鸨母打起了圆场：“想来郡主也是被这姓关的丫头给哄骗了，其实您一心惩恶扬善，我们是理解的。众位官爷也辛苦了老半天儿，不妨都坐下歇歇......”
老鸨子又眼珠一转，费力地俯下了圆滚滚的身子：“若是方便的话，郡主请往顶层一趟，我们主子有请。”
也是，君璟屹那样的人，正应该躲在暗处，得意地看着一群人无计可施才对。
纪长乐让人照顾好关小蝉，对着老鸨吩咐：“带路吧，我也刚好想见见你家主人。”
一层一层地走上楼去，原来，醉仙楼的最高处，只有一间陈设奢华的大屋。
暖玉铺地，壁画满墙，只是透过一道漆嵌百宝屏风，后头隐隐看得见铺着猩猩红织锦毛毡的罗汉床，这让纪长乐很不自在。
地中间铺了厚厚的绒毯，金丝楠木矮几架在一旁，君璟屹两腿盘坐，正用竹夹取了小茶盅，放到热水里滚了几下：“顶好的金坛雀舌，特意为郡主准备的。”
青白釉梅瓶旁边，紫金香炉做的是瑞兽吞云吐雾的样式。纪长乐下意识掩住口鼻：“我不喜欢熏香的味道，把这香炉撤了。再就是让风吹进来，门得一直开着。”
“这......”老鸨子没动。
“戒备心还是这么重，”君璟屹摆了摆手，“罢了，都依她。”
等到鸨母收拾了东西离开，君璟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这里清净，没有人敢过来打扰。郡主坐卧随意，不妨先喝口茶水顺顺气。”
见纪长乐没动，君璟屹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骄傲：“郡主来都来了，肯定是有话要说，何必一直闷着呢？”
纪长乐冷笑：“不过三两个时辰，你能把一切痕迹抹除，让所有人都改了口风，我真‘佩服’。”
君璟屹皮笑肉不笑：“你最看不上眼的财力和权势，恰恰是小民最渴望又惧怕的，这些安排对于本王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女子一张俏脸气得通红，落到君璟屹眼里，又是一番别有特色：“纪长乐，别那么狠心，难不成非要揪出本王的过错，给本王安个天大的罪名才肯罢休么？”
纪长乐不动声色，开始流连于墙上的各幅画作：“此处华美，堪比皇宫，三爷真是会享受的人啊。”
君璟屹意有所指：“皇宫可不如此处自在，两人对坐，一夜春宵，销魂蚀骨的安乐窝，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纪长乐回身落座：“所以三爷日进斗金、财源滚滚，自然懒得再听民怨沸腾和女子哭诉了。”
“老六有明妃可以依靠，老九更是得父皇器重，本王若是不积攒点钱财，又如何在宫中立足呢？”君璟屹有些生气，“纪长乐，你就不能对本王宽容一点？为什么本王做什么，你都觉得是错的？”
“我只听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多少人在醉仙楼里迷失自我，倾家荡产只图一掷千金的虚荣？又有多少人在你这温柔的陷阱里倍受煎熬，每日只能忍气吞声地讨好恩客？”
纪长乐目光如炬：“三皇子，嘉亲王殿下，你的醉仙楼让多少个小家支离破碎，让多少个女子有做不完的噩梦，你知道吗？”
“嫖客都是自己管不住腿脚，本王又不曾逼迫他们掏银子，想尝甜头又不肯付出代价，那怎么可能呢？”君璟屹自顾喝茶，“卖身的粉头也没什么难做，把客人伺候好就行了，玩太过火的只是少数，就当她们运气不好吧。”
纪长乐摇头：“我就不该想着跟你讲道理，君璟屹，你从来都是自私的。”
“说来也怪，你直呼本王的名字，本王倒觉得亲近了。”君璟屹告诉纪长乐，“这世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本王也曾心向光明，却无奈只属于阴暗。总会有一天，你能明白，如果我不自私一点，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
从醉仙楼出来，关小蝉万分抱歉：“郡主，对不住，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反而给您添麻烦了。”
“小蝉，你父欠下的赌债我已经还清，那张卖身的契约也不作数了。你返家去吧，好好过日子。”纪长乐拍了拍关小蝉的手，“我向你保证，醉仙楼一定会倒，再不会有如你一般的姑娘，好端端就被骗进虎口狼窝。”
......
醉仙楼对面的茶座，程锡勇见纪长乐带着关小蝉出来，再无其他动作，心中不免揣测，事情并没有向他们预料的方向发展：“六爷，乐安郡主貌似没有抓住醉仙楼的把柄，三皇子不会脱钩了吧。”
君璟承轻笑：“你不了解她，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君璟屹，他跑不掉的。”
程锡勇看着关小蝉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六爷，以防夜长梦多，咱们要不要下剂猛药，催着乐安郡主快些行动？”
君璟承迟疑了一下才同意：“差不多就行了，莫伤那女子的性命。”
程锡勇叹了一口气：其实，关小蝉一死，才是激化矛盾的最好方法。只是六爷终是不能完全狠下心来，他应该是不想让乐安郡主难过。
......
回到乐盛华居里的纪长乐，忙不迭地向曹旺几个诉说着实际情况：“我今天故意大摇大摆地往醉仙楼里一趟，就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毫无纰漏，因而放松警惕。我已经看过里边各层的布局，单看顶上那间屋子的大小，应该是有密室的。”
曹旺准确把握住了纪长乐的意思：“那里是三皇子专属的地方，但他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会找机会潜进去查探，再不济也能搜出些往来的账目。”
“我借着看挂画的机会，挨面墙轻轻地敲过去，东边檀木桌的后头，应该是空心的。”纪长乐分析道，“沈隐那边有一位擅长破解机关的江湖朋友，你们两个人同去，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你们千万要记着小心行事，万一被发现了，尽快脱身才是第一要务。”
晚上，长青宫派来的心腹侍卫也有了收获：“郡主，真的有一伙匪寇，趁夜回到了京郊老窝。属下们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悄悄地给全抓回来了。”
“好，严加看管，连夜审问，录下口供。”纪长乐决定，等拿到十足的证据，就面呈给督察司，醉仙楼这样的毒瘤，必须尽快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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