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娜一整晚都没睡好,看来是真的被吓坏了。但第二天,她还是强打精神,和我一起来到政务厅。
莱妹和伦德全都反对我单独去送信,认为就算我非要亲自前往,也应该带足护卫。
“我手上没有能用的人了呀。哈由和拉赫兰不在,你们又都有事情要做。送一封信而已,没事的,何况还有个向导呢。”
我准备一进黑光塔楼,就挟持艾司莫瑞达的学徒做人质,再和伊雅联手,就算没能送她老娘归西,全身而退的难度总归不大。
“就是有向导才危险啊,大人怎么能信那只妖怪的弟子呢?还是我替你去比较稳妥。”
“你去了谁练兵啊?土匪还剿不剿了?老子最大的产业如今还攥在别人手里呢。我跟你说,莱迪亚,十二个月之内,你哪也别想去。”
“艾瑞克。你去找艾瑞克,让他陪你去。”
“好主意。伦德,你帮我记一下,等你家纳里怀孕了,我一准儿派你去艾斯维尔省,让你也能好好领略异域风情。”
好说歹说,总算劝走了这两尊大神,我甚至很有些口干舌燥。自己怎么就拿不出半点霸道总裁说一不二的气势呢?这手下小弟一个赛一个的有想法,每次对齐个颗粒度,都弄得跟舌战群儒似的。这不,桌子边上还有个满脸愁容的婆娘,仿佛她不可避免地要做寡妇了。
“大家都是为大人的安全着想,您又何必拒绝呢?大人是我们的主心骨,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我那不是怕莱妹这种愣头青,一进门就和我的小伊雅打起来嘛。再者说,我要真是带着一大队人,呼呼啦啦如蝗虫过境,就咱现在这个身份,你让裂谷的领主怎么想?也要照顾一下友邦的情绪嘛。可我能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伊琳娜,我开了天眼,能掐会算,知道黑光塔楼里有贵人相助吧。
“你要还是困,就回去再睡一会儿,又没什么事是非得今天做的。放心吧,我的好姐姐,你家男人还有几分自保的手段。”
我从没叫过伊琳娜姐姐,每次都是直呼其名。但今天这个称呼的效果似乎还不错,这女人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眼帘低垂,轻轻点了点头。所以说,夫妻之间还是应该时不常地搞点小情趣,看这意思,晚上要有福利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伊琳娜补了个小觉,日餐之后就忙着准备我外出的装备。
长枪和誓剑倚在角落里,墙上挂着一张弓和一壶箭,地上躺着一卷厚羊皮铺盖。
墙边的小柜子上摆着两只注满麦芽酒的水囊,一条被面包撑得鼓囊囊的鹿皮袋,一个敞开盖子的铸铁罐子,里边塞着各色坚果和腌渍水果,还有捆成一束的十几条熏肉干。这些食物的旁边平放着一尺长的精钢匕首。
一身轻便又结实的猎装被整齐叠好,放在那张被艾司莫瑞达敲了大半天的可怜木桌上。伊琳娜端坐在桌边,膝头铺着一条短斗篷、一件蓑衣和一只羊绒兜帽。在她脚边立着一盏油灯和小半盒油脂,也不知是牛油还是熊脂。
“姐姐,我就是去送个信,最多走十天半个月的,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我从身后环住她的肩膀,手中握满白酥。伊琳娜打了个激灵,红着脸拍掉我的爪子。
“天还亮着呢,别闹。”
她愣了一会儿,又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塞进我手里。
“这是我的护身符,大人戴着。”
那是一条迪贝拉护符,材质和做工都不算考究,但从包浆和磨损来看,显然是她随身多年之物。人家满脸郑重,我也只好收起心思,拽过一把椅子,陪她收拾东西。
“姐姐,我和你商量个事呗?”
“大人请讲。”
“你能不能换个称呼?总是叫大人,不觉得生分吗?来,叫声老公听听。”
伊琳娜白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钱币,起身拉开卧室的门。
“小黛西,你这几天很乖巧,这是给你的赏钱。现在我放你半天假,去陪父母吃晚餐吧。记得在明天日餐前回来。”
我都忘了里屋有人……
这个黛西是只小狗熊,可能也就七八岁大,此前被判了五年苦役。伦德觉得她老实巴交的,便安排给伊琳娜做女仆。我们夫妻都是厚道人,生活简朴,这孩子只在平日里做些打扫擦洗之类的活计。她手脚麻利,人又很安静,经常被我忽视。
看到那只小电灯泡蹦蹦跳跳地消失,伊琳娜有些认命地坐在床上。她放弃挣扎,我反而不着急了,先生火做饭要紧。不填饱肚子,怎么有力气做家务呢?
……
伊琳娜的头发蹭着我的胸口,痒痒的。只可惜我那天下无敌的二弟,在连战连捷、水淹七军之后,被狡猾的敌人白衣摇橹,已陷入败走麦城之势,委实雄风难振。当然,伊琳娜也并不比于文则强,早就丢盔弃甲,讨饶乞降了不知多少次。
经常上阵厮杀的朋友都知道,两厢罢兵之际,正是献计用策之时。人在贤者时间就喜欢胡思乱想,要不怎么古代的思想家都叫先贤呢?我虽然不是思想家,但也突然产生了一些猜测。
“姐姐?”
“嗯?”
伊琳娜的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
“大人不用休息一会儿吗?”
“啊?不是那事儿,我在想海尔吉……”
我身上突然一凉,伊琳娜裹着被子坐了起来,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你想什么呢?那是我妹妹。”
“你们又不是亲兄妹!”
“哎呀,真不是,你听我解释。那个海尔吉,她是个魔法天才,我们见过的法师都争着收她做弟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从用被子抹眼泪这个动作来看,伊琳娜很显然是不明白的。我想抱一抱她,也被甩开了。
“你别哭啊。你先想想,为什么艾司莫瑞达一见到你就转变了态度,还坚持要让我亲自去送信呢?”
“大人的意……啊!”
“叫老公。”
伊琳娜赌气,咬着嘴唇不说话,但她好歹是把半条被子还给我了。
那老巫婆想要调虎离山,肯定是看中了伊琳娜的天赋,毕竟我这老婆曾经是迪贝拉选中的神眷之女,想来自有过人之处。不然就应该像我一样,与各路神魔擦肩而过,形同陌路才是。于是她设下毒计,把我骗到黑光塔楼杀死,再来诱拐我的遗孀。
借着月光,我仔细端详伊琳娜精致的脸庞。很难想象那俏皮的琼鼻变成大鹰钩的样子,而且我十分怀疑,她这张小脸放不下那般大的鼻头……
“大人……老公……你先把手松开。”
我指了指自己胸口。伊琳娜轻叹一声,靠了上来。只需微微收拢五指,便让她温顺得像只兔子,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有些理解内波斯那老登的快乐了。
这人呐,就不能有牵挂。想当年,咱怀里揣一把铁匕首,就敢孤身往杰罗尔山里钻。现在可倒好,跑腿儿送信而已,还要思前想后,求个万无一失。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反正我是没做成过,每次都是千谋万划,结果迈出的第一步就跑偏。
不管怎么说,该做的准备还是不能少。
此地离阳光花园堡垒太近,最高战力莱妹又太忙,那老巫婆如果存心生事,怕是真会打个措手不及。我觉得,至少不能把伊琳娜留在这里。
“姐姐,你明天跟着我一起走。”
“可是,来不及准备我要带的东西了。再说……再说,路上不是还有别人吗?是不是不太方便?”
这女人今天晚上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我抓在手里这一团绵软,别是她的脑子吧?
“不用准备。我在海尔根镇有个朋友——你大概听说过——战友团的艾瑞克。你就住在他家里,等我从黑光塔楼回来。明天驾一辆牛车,我们从佛克瑞斯领穿过去。你带些钱,需要什么就买什么。”
怀里的兔子拱了拱,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哦,对了,钱不必太多。我在那边还有几个朋友,找他们借点,问题不大。”
“我不,出门在外还要借钱,岂不丢了你的脸面?”
“也不算是借啦。我在镇上有那么点儿产业,让他们从分红里扣掉就行。你一个人带好多钱干什么?怪沉的,又不安全。”
这是金属货币的缺点之一,尤其是塞普汀币这玩意儿购买力还挺低的。伊琳娜要是真的想在海尔根镇摆男爵夫人的排场,花上个大几千,那可是要好几十斤的。我总不能再给她配个壮劳力背钱袋子吧?
伊琳娜星眸微闭,含糊地答应,也不知她睡着之前听见了几句,醒来后又能记得多少。
然而,我低估了这女人对于出远门的热情。
由于保持着在清晨和傍晚冥想的习惯,我很少睡懒觉,即便昨天闹得晚一些,我还是在与平时差不多的时间起了床。现在大概是五点前后,太阳还没升起,天空一片铅蓝,只在遥远东方的地平线附近泛起一片鱼肚白。
整座花岗岩村依然静谧,但我这间屋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伊琳娜肯定早就醒了,甚至脸上的妆都已化好。此刻她正在翻箱倒柜,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长裙并排铺在床上。
“老公,你来看看我穿哪件好。”
我觉得标准答案肯定是穿哪件都好看,但阅卷者很不高兴,说我太过敷衍,且毫不掩饰。没奈何,我只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她兴致勃勃地逐一试穿,再搜肠刮肚,试图用贫乏的词汇描述其中微不可察的区别。
天可怜见!这婆娘搅了昨天的晚课,又占去今日的早课,这不是坏了我求学上进之心吗?
好在她委实没几件衣服可挑,大多是婚礼前后那几个月仓促添置的,而她也十分明智地没有选择穿着婚纱去旅行。
最终,在我那直男审美的建议下,伊琳娜饱满的身体被一件酒红色连衣长裙包裹起来。一条点缀着绿宝石,宽而长的金色腰带贴着胸部下方绕过两肋,在背后交叉向下延伸,又回到身前。腰带两端的流苏打结收紧,勾勒出曼妙腰肢。
外套没得可选,她只有一件浅灰色的羊绒斗篷是新衣。因为是包办婚姻,我和伊琳娜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再加上辛苦积攒的家业被她父亲卷走,也是心头一桩大恨。故此婚后很长时间,我总是克扣伊琳娜的生活费,导致她买不起太多衣服。
其实,即便到了现在,我俩也没有多融洽。昨晚那么好的气氛,我不过就是提了一句海尔吉……
天已大亮,这女人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这是她第三次出远门。前两次分别是十岁时从阳光花园堡垒到迪贝拉神庙,以及去年从神庙到佛克瑞斯城,中间十五年,她就没出过巨石之城的大门。要不是怕打起架来拖后腿,她甚至想跟着我去黑光塔楼。
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是不可能冥想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艾司莫瑞达的倒霉弟子不要来得太晚。
那个叫玛吉的女人确实如我所愿,在日餐前就赶到花岗岩村。她三十岁左右,皮肤显然不如伊琳娜保养得那般好,眼角有些细密的鱼尾纹。偏巧这人还挺喜欢笑,总是见牙不见眼的样子,便更显得年纪偏大了。身上的靛青色亚麻长袍已被浆洗得有些发白,利落朴素,和我那花枝招展的妻子恰成对比。
玛吉上下打量了伊琳娜好久,夸了几句天生丽质之类的场面话。在听说我们一起出发之后,她满脸都是惊讶。
“怎么,尊夫人也要一同前往黑光塔楼?”
“那倒不是。她要去海尔根镇访友,我们正好顺路而已。”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海尔根啊,我去过两次,很可爱的城镇。夫人准备住上几天?”
“她会在那里等我从裂谷领回来。”
“哦,这样也好,能早点得到消息。那么,我们尽快赶路。我听说伊琳娜塔湖上通船了,能节省好几天的时间呢。”
“我妻子不喜欢坐船,我们坐牛车走陆路。”
“啊?嗯,也对。那个湖确实不大好。”
我心中偷笑。这个玛吉,也不知道她是原本就性格随和,还是在刻意讨好。我连续揶揄,她却不急不恼,总是顺着我的话茬往下说。而且一见面就对我俩用了敬语,令人颇感意外。
但即便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伊琳娜,这让我愈发笃定心中的猜测。艾司莫瑞达这老巫婆对我的提议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我的妻子。
等着瞧吧,你们这些坏家伙!等老子到了黑光塔楼,看看惊喜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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