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两人坐车来到墓地。
上台阶时，沈绵小声问，“小姨，我们去见妈妈对吗？”
“嗯，”莫姝禾低头看她一眼，又说，“还有你小舅舅。”
“小舅舅？”小孩不懂这个称呼，仰着头看她，脚下的动作也停了。
“就是你妈妈的弟弟。”
“哦，”沈绵低头思考，又好奇地问，“小姨是妈妈的妹妹，那小舅舅和小姨是什么关系啊？”
“他也是我弟弟，“莫姝禾回答的不假思索。
这几年，她其实很少去看小谭，除了清明节的时候，会和沈柔的一起祭拜。
要问她为什么这样，她其实是不想面对，每次站在小谭的墓碑前，总是在想他的年轻，总是在想和沈柔一起来看望他时的场景，总是想起三个人的回忆。
匆匆一眼都不能看，回忆如夏季潮水，汹涌无比，稍不留神，使人泪流满面。
“他们都去世了？”小孩稚嫩懵懂的声音听得出的惊讶，转而又变悲伤，“那小姨一个人活着多孤单啊。”
莫姝禾脚步一顿，扬了扬脑袋，捏着小孩的手力道更紧。
她说，“有你陪着啊，”说时，声音哽咽。
孤单，是挺孤单的，那个时候，真的很孤单啊。
可她的人生，总是度过一个又一个孤寂的阶段，才迎来新的生活。
她，好像都习惯了。
嗯，现在没那么难过，也没那么自闭了。
这次，她买了花，自作主张地买了向日葵，就和今天的心情很搭。
下午四点左右，她给秦子檀发了消息，那边秒回，说着马上就到了。
到水族馆后，秦子檀取了票，三人随着人流进入馆内，周围细小又吵嚷的声音，在暗蓝色的环境里，透出点点神秘。
莫姝禾低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沈绵，居然有一种成就感，像是带小时候的自己完成了未触及过的梦想。
尽管再小，对那时的她来说，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她收回目光，歪头一瞟，对上秦子檀的视线，他笑着，很淡很淡，可眼里的爱意啊，藏无可藏。
“看我干什么？”莫姝禾朝着他做了个口型，声音很轻地问。
秦子檀笑着摇头，什么也没说，像是被抓包后的羞涩。
他们俩都挺奇怪，已经算是亲密无间了吧，可有些时候，却会异常纯情，甚至会害羞，因些小小的细节。
下了电梯，小孩就挣脱开莫姝禾的手，一个人趴在玻璃边望里面的各种海洋生物。
也不是莫姝禾不想陪她，就是小孩的思路很清奇，总指着这又指着那问她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有时候她会不耐烦，甚至烦躁，后来两人默契地自己玩自己的。
平时都是小孩拿着莫姝禾的手机自己拍照，莫姝禾就找个干净的地方坐着，看看风景，再观察一下小屁孩的位置。
旅游的时候，都是散养状态，莫姝禾也不管小孩做什么，只要别过分，别危险。
“不去给她拍照吗？”秦子檀这时才凑到莫姝禾身边，看看前面的小孩，又看看懒散站着的莫姝禾。
“她自己会拍，”她看向小孩，见她拿着自己的手机胡乱拍照，才笑着补充，“我拍照技术还没她好呢。”
秦子檀也没再问，他知道莫姝禾不喜欢拍照，也不再提及一起拍照的事，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拍。
两人跟着小孩走在后面，忽而，秦子檀扯了扯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朝水里一指。
“看，你喜欢的海带。”
“什么？”莫姝禾起初没看见什么特殊的东西，直到听见秦子檀的调侃，她才嘁了一声，讪讪道：“又不能摸。”
秦子檀看着她，抬手揉她脑袋，一副你摸不到，我能摸到的骄傲模样。
莫姝禾转回头，懒得和他计较，下意识找小孩身影时，才看到沈绵正看着两人，手臂抬在前面，像是在用手腕上戴着的智能电子表。
莫姝禾走过去，小孩便嬉笑着又往前走，她快了几步，又懒得追了。
他们跟在后面，看了成群的小丑鱼，还真是鲜艳的五颜六色，就是长得真的有点丑，配得上它们的名字。
“这条是你老公，”一个年纪小的女生对着自己旁边的朋友说，还锲而不舍地一定要指着那条已经游远的丑鱼说。
旁边的朋友立马就炸毛了，“我呸，是你老公还差不多！”
“你老公，”她又笑着重复。
“你老公！”
莫姝禾站在旁边，听她们叽叽喳喳地推辞这个鱼老公，居然觉得这些孩子幼稚且可爱。
“看什么呢？”站在她旁边的人问，视线在玻璃隔断的水里找寻着能让莫姝禾笑起来的原因。
“小丑鱼，”莫姝禾收回视线，侧头看他，嘴角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笑。
听到这个回答，秦子檀蹙眉望着水里闲散游着的鱼群，那表情就差说一句，“平时帅的看多了，现在喜欢看丑的了？”
莫姝禾没等他开口吐槽，就拉着他要去其他地方，“走啦。”
也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又传来那两个女孩子的声音。
“那是我老公！！！”
“我老公！”
听声音，不像是对着玻璃那边说的，倒像是对着她和秦子檀的背影。
她没回头看，秦子檀也只看着她，像是没听到后面的声音一样，表情淡然，就是眼神温柔，看的人心里痒痒的，头皮发麻。
莫姝禾移开视线，忍不住小声吐槽，“别看我，看鱼。”
一声轻笑，带点无奈，“莫姝禾，”他唤她，等她抬头看自己，秦子檀才继续说，“只是看看你，你就受不了啊？”
莫姝禾嘴角更僵，听出他话里有话，威胁似的瞪他一眼，随后直接甩开他的手，抱着手臂往前走。
“看也看不得，说也说不得，”秦子檀追上来，话里带着笑意，小声说，“莫姝禾，我好苦啊。”
苦什么苦，那揶揄的笑，就差迸发出声音了。
要不是在公众场合，莫姝禾都要抬手捶他了。
后来，手还是被秦子檀拉回去牵着，两人就跟在小孩后面，像尽职尽责又颜值在线的保镖。
“快看快看，魔鬼鱼又在吃同事了！”
“哈哈哈哈哈。”
“我就是来看这个的。”
一声声笑闹，惹得周围的人都朝一个地方走，一个地方看。
此时，紧贴着玻璃的一条黄色小鱼，被一片魔鬼鱼压在嘴边，一点点挪到嘴里。
小鱼的尾巴进去了，魔鬼鱼露出它那人畜无害的笑，像是在对着玻璃外的两脚生物以及他们的手机镜头炫耀。
那小鱼可就惨了，兢兢业业地上班，最终却逃不过同事的嘴巴。
莫姝禾面无表情，脚步定着，听着人群的笑声，看着玻璃里被咬出浑浊物的小鱼，心里莫名有点堵。
像是想起了小时候被年龄稍大的孩子欺负时，周围人看笑话一样的眼神。
她移开视线，抬脚往前走，她救不了那条鱼的，难过也没用。
她也救不了小时候的自己，没人可以。
脚刚抬起来，还没落下，秦子檀又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看刚才的地方。
“美人鱼来救它了！”一个小孩稚嫩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甚至破音了。
莫姝禾看过去，魔鬼鱼扇动自己的片片边缘，那表情还是像笑，可多了点没有得逞的委屈。
扮演美人鱼的工作人员也摇着自己的金黄色尾巴往上方游去，吐出的水泡咕噜咕噜一大串，在浅蓝色的水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视线下移，是那条被咬了几口，但还活着的小鱼，它逃也似地窜开，回归自己的鱼群。
还在愣神时，小孩走了过来，“小姨，我们去看白鲸！”
莫姝禾跟着她走，又听她絮絮叨叨一路，“听说它喜欢吓唬小孩，不知道会不会吓唬我。”
“小姨，等会儿你给我拍视频，”她根本不给莫姝禾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又说，“这里光线很暗，记得开闪光灯。”
这是一个一年级的孩子吗？莫姝禾十分怀疑，至少她这个成年人不会在光线暗的时候想到开闪光灯，只会想拍什么拍，这么暗。
最后，拍摄任务是由秦子檀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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