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书记会议室。
书记会议室是个什么概念？就是到了省市级这个级别，书记有一个专门的小会议室，供他召集有关人员开会。
书记要开会，工作人员就要提前作准备，有几个人，是哪些人，要不要摆座位牌，秘书长都会提前通知工作人员作好准备。
今晚不要摆座位牌，因为是一次非正式会议。
开会的规矩，总是下级先到。林一亮与陆皓明、段有义最先赶到。三人坐下，碰头商量了一下。
接着秘书长迟和春进来，与三人握手。然后给每人发了一份鲁欣的告状信。
林、陆、段认真地阅读起来。
读完，大家都感到非常震惊。这简直是颠倒黑白。
尤其是林一亮感到气愤。他开始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想不到鲁欣把上州说得一团漆黑。而且单独跑到省委来告状了。
他和陆皓明、段有义迅速商量了一下。三人商定，由林一亮为主汇报，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会儿，刘部长陪着周书记进来。因为周书记只到上州开了一次会。刘部长还是给周书记介绍了陆皓明和段有义。
林书记就不用介绍，经常开省委常委会，他与周书记见面比较多。
工作人员进来给每人端一杯茶，退去，把门关上。
迟秘书长主持会议。他说：“今天晚上，周书记想了解上州班子的一些情况，起因是鲁欣同志向我反映上州最近不太稳定，所以把你们三位找来。
上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书记不来汇报，副书记来汇报了。这些事情，在会上一定要讲个清楚。这个会如何开，下面请周书记作指示。”
周宏展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秘书长把今晚开会的主旨说了，因涉及到上州的领导班子建设，所以把开来部长也喊来一起参会。组织部长嘛，对干部的情况比较熟。
上州到底板发生了什么事，副书记带头告状，说千多干部对市委有意见，还准备闹事。有没有这回事，实际情况如何，请林一亮同志先介绍情况。”
林一亮说：“首先感谢周书记对上州的关心。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听取我们的汇报。其次，我要作检讨，平时向周书记汇报工作做得不够。
我刚才看了鲁欣的告状信，可以说完全是颠倒黑白。起因是……”
林一亮介绍 了半个小时，最后说：“我个人也有问题。我的问题是求稳，不想把事情闹大。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态度有些犹豫。
但是，鲁欣不和我商量，背着组织来告状，这就是走非组织路线，是个人行为。上州不存在他写的一团漆黑，也没有发现有干部集体告状的苗头，而是他狗急跳墙之举。”
周书记点点头，说道：“你们两位谈谈。”
陆皓明说：“周书记、刘部长、迟秘书长，晚上好。我刚才看了鲁欣写的告状信，用三句话来概括。
第一句话，这是利益集团对市委的疯狂进攻。以鲁欣为首的一些本地干部，在上州工作了几十年，他们利用同事、亲戚、同学、同乡的关系。结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
这个共同体不是一天，也不是一年，而是数十几年逐渐结成的。”
林一亮很感谢陆皓明，因为这段话帮了林一亮的忙。意思是——不是林书记这五年期间工作不力，而是这个集团由来已久。
陆皓明说：“第二句话，利益集团错估了形势。他们认为林书记的任期快到，谁也无法制约他们，于是，猖狂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们竟然以合法的形式。要求领导干部的车子到定点维修厂检修，然后给林书记、我、段有义同志的车子里装上探头，行车记录仪，监视主要领导和纪委书记的行踪。
他们已经演变到了采取黑社会的那一套来对付市委。”
这个重磅炸弹，是林一亮与陆皓明商量后，由陆皓明来引爆。
周宏展听得睁大了眼睛。
陆皓明把从车上拆下来的微型窃听器，摄像仪从公文包里掏出来，放在桌上。
周书记说：“接着讲。”
陆皓明说：“第三句话，利益集团插手房地产等多个产业，勾结黑社会人员，大肆搜刮钱财，谁触犯他们的利益，就采用造谣、殴打、告状、组织人员闹事等手段，威吓政府，阻挠工作。
上州不来一次扫黑除恶，谁去都难以开展工作。我理解周书记强调的【稳】是相对的，只有把不稳定因素除掉，才会有真正的稳定局面。
我就汇报这一些。”
周宏展多看了陆皓明一眼。这个人，他有印象。到之县，到北水，到淡水，下面汇报情况时，都谈到了这个人。刘开来也专门谈了这个人。
听了陆皓明刚才的发言，他觉得这个人确实思路清晰，不过，作为一个省委书记来说，他从不当众表露自己的喜好。
他把目光投向段有义：“纪委段书记，你有什么补充？”
段有义说：“林书记、陆市长汇报得很全面。我把目前的案情简单介绍一下。”
段有义把宋文武与人通奸，双规后拒不交代，彭达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主动自首，供出他们合伙办企业等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周书记望了一眼迟和春。
迟和春说：“我没有更多的意见，鲁欣的这个卡应该交给谁？”
周书记说：“先交给段有义同志。”然后对刘开来说：“刘部长，你谈个意见。”
刘开来说：“虽然我当组织部长时间不久，在这里要向周书记作出深刻检讨，组织部门用人不严，察人失误……”
刘部长说话有艺术，他只说组织部门用人不严，察人失误。因为提拔鲁欣不是他的责任。只是他现在是组织部长，才代表组织部检讨。
“其次，上州班子要迅速作出调整，把一些工作不力、敷衍塞责，违纪违法的人清理出去。该调动的调动，该处分的处分，该逮捕的逮捕。”
刘部长这句话大有深意，工作不力指的是林一亮，违纪违法指的是鲁欣等人。
“至于如何查处，这是纪检部门的事情，我就谈这么两点。”
周宏展扫了一遍众人，说：“一亮同志，对现在涉案人员，加大力度审查，涉及到常委一级干部，先向省纪委报告。
你们要开好一个全市干部大会，动员一切违纪犯罪分子自首。
我希望你们上州带个头，然后在全省推广，达到在干部队伍中清除一切腐败分子。在社会层面，清除一切黑势力。
今晚的会就开到这里。和春同志、一亮同志留下来，其他同志散会。”
刘开来、陆皓明、段有义走出常委办公楼。
在门口，大家握手。陆皓明感觉刘部长与他握手时，眼睛眨了眨。便对段有义使个眼色。段有义坐进车子，先走了。
刘部长与陆皓明走到一个静僻的地方，说道：“你们的干部大会开得越早越好。周书记一直在找机会来搞一次大清理。坏事往往会变成好事。
林，这一次肯定要退。你讲话时，口气要硬。”
陆皓明点点头：“感谢部长，你刚才在会上的讲话，我句句听懂了。”
两人再次紧紧地握了握手。刘部长住在机关院子内，他没开车，向家属院子走去。
陆皓明转身走向车子。
上了车，陆皓明对小谷说：“以后，你自己找个熟人的汽修厂修车，他们那一套是要废除的。”
小谷问：“那个鲁 ……”
陆皓明说：“马上要长住宾馆了。”
小谷启动车子，开出了省委大院。
夜色中的上州，车水马龙，歌舞升平。一场暴风雨已在远处集结，明天，或者后天，就有一场雨为这个城市洗个澡，洗得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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