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钱满山不作声，于掌柜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人还真是怪异的很，说话遮遮掩掩，眉眼间吞吞吐吐。
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事想说，又似乎纯是拿他们四海钱庄和他于大掌柜在这里开涮。
“这位兄弟，这位兄弟？”
不知不觉间，于掌柜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看向钱满山的眼里，也带了几分凌厉。
此刻的于掌柜，哪还有刚刚见面之时，给人的老实憨厚的感觉。
钱满山抬头，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于掌柜。
不过，他这人，向来不惧这些。
相反，越是严苛重压之下。
越能激发钱满山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斗志’。
他丝毫不畏惧，回看向于掌柜，话也脱口而出。
“实不相瞒，今日我到四海钱庄，其实不是存银。”
于掌柜面上不恼。
只不过，看向钱满山的眸子里，带了一丝审视。
甚至，暗暗还有几分戒备。
他在生意场上，纵横几十年，见人颇多。
可这人，一时半会儿，他倒看不透。
你说他是来存钱的吧，看着非常不像。
可若是说他有所图，看着更不像。
那自己今日倒要看看，这人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图的又是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于掌柜忙得脚打后脑勺。
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
这些日子，他的脾气极不好。
做什么事，都有些焦躁不安。
要是这人，真是来捉弄他一番。
那么，他这些日子心里压着的气也便有了出的地方。
在这长林县，若是有人想在他四海钱庄捞好处。
哼，那就要问问，他于得水同不同意了。
“在下钱满山，早就听闻于掌柜的大名。
今日得见。还真是，一如传闻。
我这人，最好结交朋友。
这不，为了能见到于掌柜，这才寻了个托词，找上门来。
还望于掌柜的海涵。”
于掌柜的脸色，有些不好。
不过仍是耐着性子不作声，听钱满山一个人侃侃而谈。
“要不，今日由我做东，宴请于掌柜。
咱们到天下春，一起吃个饭。
这天下春，我倒是熟的很。
听说有道‘锦鲤跃龙门’的特色菜，在县城里广受关注。
以前我倒是没口福，今日托于掌柜的福，咱们过去尝尝，如何？”
钱满山说着话的同时，眼神也紧紧盯着，坐在对面的于掌柜。
原本脸上，已经隐隐现出几分不耐的于掌柜，在听见‘锦鲤跃龙门’几个字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颤。
若不是钱满山一直在注意着他，说不定，根本不会发现，他此时情绪的微微波动。
钱满山心中一喜，看来这事有门儿。
“于掌柜，您——意下如何？”
于掌柜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这才恢复了先前的一贯淡定。
“‘锦鲤跃龙门’吗？
这道菜，我也略有耳闻。
不过同这位兄弟一样，在下也未曾享用过。”
“在下钱满山，长林县城南岭山村人士。
若于掌柜不嫌弃，唤我一声钱兄弟即可。”
于掌柜笑笑，又恢复了之前老实憨厚的模样。
“钱兄弟说的这道菜，听着就让人十指大动。
有机会，怕是让钱兄弟破费了。”
“哪里哪里。
真是没想到，于掌柜也听闻过这道菜。”
其实，天下春哪里有什么‘锦鲤跃龙门’？
这都是明厉让钱满山这么说的，美其名曰‘特殊暗号’。
“于掌柜可知道，这道菜中最讲究的便是那跃龙门的‘锦鲤’。
必须选用二斤半左右的鲤鱼，还得是刚捕获出来，未超过三个时辰便宰杀的。
若是鲤鱼略大略小，都达不到烹饪的要求。
而且这道菜中，一道配菜也十分重要。
若是没有那道配菜，想必这‘锦鲤’也跃不了‘龙门’。”
于掌柜脸上笑意更深，“兄弟说的是，但我倒是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那么多讲究。
敢问兄弟，这道配菜是什么？”
于掌柜目光灼灼，看向钱满山的眼神里。
似乎有期待，有紧张，又似乎带了丝丝戒备和不敢置信。
“这配菜嘛，自然就是药材铺子里的一味中药——名唤紫苏。”
于掌柜身子狠狠一颤，目光里露出巨大惊喜。
不过，他仍是隐忍着，颤抖着声音问道。
“紫苏多地可产，只是不知道，这道菜里，对紫苏的产地，有何要求？”
钱满山目光灼灼，掷地有声。
“最好的，便是京都一带盛产的紫苏。
怎么样？
于掌柜，这回可否捧场？
和兄弟我，共同去吃这道大菜？”
于掌柜嗖的站起身，激动得连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都没功夫理会。
“钱家兄弟，你，你——”
钱满山心下喟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从于掌柜的称呼，便能看出。
这事儿——八成是妥了。
刚开始，这于掌柜，还一口一个‘这位兄弟’的称呼。
听过刚刚那段话之后，便改成了‘钱家兄弟’。
——亲疏立见。
看来，明大哥让他说的这段话，当真就是接头暗号。
压下心头的激动，于掌柜紧走两步，来到钱满山跟前。
不等钱满山站起，直接就将他拉起来。
“钱家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两人刚要出门，正好碰见换了茶水来送的小伙计。
小伙计一愣，大剌剌问道。
“怎么？这就要走了？”
于掌柜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开声。
“走什么走？我和钱家兄弟，到楼上去谈。
你把这壶茶换了，换成铺子里最好的碧螺春。”
小伙计有些懵——
钱家兄弟？
他只出去了这么一会儿，掌柜的和这人，怎么处得那么好了？
都一口一个，‘钱家兄弟’的叫上了？
等等——
刚才掌柜的，说的是啥话？
换茶？
还要铺子里最好的碧螺春？
他这壶，不是才刚泡好吗？
还有那碧螺春，不是招待贵客所用，平时都极少拿出来待客的吗？
小伙计只觉，天雷滚滚。
他不在的时候，屋子里到底发生了啥？
老天爷啊——他的脑袋，实在有些转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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