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范氏凄凄哀哀开口，张氏连眼皮都没抬，就知道这个儿媳妇心里盘算的是什么。
从早上起，她就看出了这个儿媳妇的不对劲儿。
在灶堂做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身上瞄。
吃早饭的时候，还把平日张氏最喜欢吃的拌白菜和腌黄瓜，都摆在了张氏跟前儿，还一个劲儿的让张氏多吃。
张氏当时就觉得，这儿媳妇儿是有所图，肯定有事儿要求到她头上。
至于是什么事儿吗？张氏心里门清，无外乎就是借银子呗。
对于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儿媳妇，张氏表示头疼。
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媳妇咋办才好，总有她吃大亏的时候。
唉，谁让是自己儿子稀罕的呢，谁让是自己儿媳妇呢，看来，还得自己出马，提点着点儿才好。
张氏刚想说“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可忽的反应过来，这不是儿子，不能这么说话。
若是今日是钱银山过来开口，她早就赏了这八个字给儿子了。
可现在过来和她开口的是儿媳妇，况且还是这个心思重的儿媳妇，张氏可不能这么说话。
“有事儿说吧，早上就看你吞吞吐吐的了。”
张氏一句话，把范氏说的面红耳赤。
她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觉得难以开口，婆婆这样一说，她更是觉得面上臊的慌，毕竟她求的事可不是一般事儿。
“借银子？”
张氏见儿媳妇不说，只能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范氏吃惊的看了婆婆一眼，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摇了摇头。
此刻，她的手紧紧握着自己裙子下摆，显得十分局促。
张氏眉头一挑，不是借银子那是干什么？
每次范富贵媳妇上门，不都是打秋风吗？
借粮食？
不能啊！
以她对范家人的了解，借粮食哪有借银子来的痛快？
有了银子可以想买啥就买啥，可借粮食呢，只能搬回家去吃。
“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要是没事儿，我还要去收拾白菜呢。”
园子里种的白菜，这些 日子都被钱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砍了回来，就等着张氏带着两个儿媳妇收拾干净以后，放到地窖里去呢。
“娘——我，我想，我想——”
范氏“我想”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啥话。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有些过分。
可一想到瘸了腿的弟弟，范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婆婆以前不是说过吗，银子啊物件啊那些东西，和人命比起来，啥也不是。
如今自家弟弟，不就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嘛，那人参和弟弟的腿比起来，当然是弟弟的腿重要啊。
“你到底说不说？”
张氏疾言厉色，范氏眼圈一红，立马就将盘横在嘴里的话，利落的说了出来。
说实话，她其实是有点怕张氏这个婆婆的。
“娘，我想跟您借几片——人参。”
借人参？
张氏眼睛一眯，将儿媳妇儿从头打量到脚。
“是你弟妹昨儿来提说的？”
范氏连连摆手，“不是，娘，我弟妹没说。”
“你当我傻啊！她每回来干啥，你当我真不知道。
我就是不问，可我心里也门儿清，不是她是哪个？”
还别说，张氏这回还真是猜错了。
想要借人参的根本就不是范富贵媳妇儿，而是她这个死心眼子的儿媳妇。
人家范富贵媳妇只是打着借人参的幌子，来套银子而已。
此时，还在屋里站着的李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充当个透明人背景板。
这一回，二弟妹算是真将婆婆气着了，要不然婆婆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就当着她的面儿给二弟妹下不来台呀。
见婆婆和二弟妹陷入尴尬的僵局，李氏知道，该是自己说话了，要不然这么发展下去，今儿这事恐怕就要闹大了。
二弟妹那人，向来就是木讷内向，恐怕婆婆越是这样疾言厉色，二弟妹恐怕越是不好说话。
于是，她在旁边跟着劝了几句，也好让张氏消消气。
“二弟妹，到底是因为啥事，你可得跟咱娘说呀。”
范氏咬着自己的嘴唇，豆大的泪珠含在眼里。
好半天她才语带哽咽的说道，“娘，我弟弟上回不是摔了腿吗，人家郎中说了，得用好药材滋补着，营养跟不上去的话，恐怕那腿得瘸。”
“那就让你娘给他买些大骨头，猪蹄子什么的补补呗。
大骨头那些东西便宜，买回来以后熬出的骨汤，既能下面又能做粥，还能就着白菜片炖汤，咋吃都行。
人家不都说吗，吃啥补啥，伤了骨头，就得多喝大骨头汤啊。”
“是，可是上回请县城郎中来看病，我娘家的银子都掏了空，别说现在是买大骨头，我弟妹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张氏的胸脯子一起一伏，很显然，她在强压着心里的火气。
可是，她这回实在压不住了。
“这话你也信？
你家是什么条件你自己不知道？你娘手里头要是不掐着几个银子，你那大侄子二侄子，能在学堂里念书？
看病哪有不花银子的，再不济卖上一亩田，也能得上几两银子，也够你弟弟养养身子的了。”
“可是——”
范氏怕婆婆不吐口，语气里都带了几分焦急。
“可是我弟妹说，人家郎中说了，需得用人参吊汤，才是对他最滋补的。”
“那就让他们去药铺子里，买上几片回来不就是了。”
“可是我娘家现在实在没银子——”
说来说去，这话题又绕了回来。
张氏气的都不想跟范氏说话了。
“那就让他们卖田，再不济卖房子。”
“可是卖了田，将来他们咋活？
卖了房子，我弟弟到哪里去养病？”
张氏真想扒开这个儿媳妇脑袋看看，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个啥？
怎么一事关她那个不学无术胡吃海喝的弟弟的事儿，儿媳妇就拎不清了呢。
张氏还想说话，院门外，便传来几声狗吠。
紧接着，大黄狗的身影窜进了院子，后头还跟着高高兴兴的花花。
“阿奶，阿娘，你们快看，大哥回来了。”
紧接着，多日不见的钱大郎走了进来。
见到大孙子，张氏瞬间就把刚才的火气压了下去，脸上又挂起了一贯的笑意。
“哟，大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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