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怯怯的抬头看了一眼风左季，然后笑着说：“不用麻烦别人了，这样吃也挺好的。”
可风左季看出了女孩儿眼中的窘迫，想来应该是怕花钱。
她笑着对姑娘们说：“那有什么麻烦的？不过就是点儿热水，也不要钱，吃点儿热乎的，总比吃凉的要强。
这边儿冬天冷，越往后走会越冷，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餐车的餐，后面估计其他人也会去餐车要些热水的。”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跟风左季道了谢，简单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就拿着餐盒去了餐车。
风左季看着留下来的那个姑娘。她眼睛圆圆的，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十分好看，只是现在整张脸上只有紧张和尴尬，秀气的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
风左季看着姑娘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呀？家是哪儿的呀？”
姑娘抬头看了一眼风左季，又很快低下了头。仿佛风左季是什么洪水猛兽，搞得风左季都以为白山君悄悄的跟了上来。姑娘却开口了：“我叫楚明珠。家是西京的。”
风左季笑了“西京那可是个好地方。六朝古都。繁华还有文化底蕴。”
姑娘也笑了，自己的家乡被夸赞了，让他觉得很高兴。但随之而来的是风左季的疑惑“那姑娘你来我们这儿干嘛？还是大冬天的来这么冷。你呆的习惯吗？”
姑娘似乎不那么紧张了。她回答风左季“一开始是不适应的，但慢慢就适应。来这边一开始是来插队的，后来运气好插队结束了我们本来可以回家了，可是北边儿这不是又打架了吗？就这么走了，良心不安，正好我们两个是学医的，就想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风左季看着两个姑娘心头巨震，两个看着柔弱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心境和志向，这让风左季对两姑娘刮目相看。她又问：“你们出来没带够钱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着你们好像很害怕花钱。”
姑娘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我们带来的钱插队的时候就花完了。这车票，还是当地武装部的同志们掏钱帮我们买的。他们要在当地驻扎无法奔赴战场。知到我们要去之后，本来是要劝阻我们的，后来听说我们是学医的，这才作罢，只是凑钱帮我们买了车票。本来还想给我们些路费的。我们两个觉得不合适就没有要。”
风左季点了点头，正好这时白东望和另一个姑娘一起回来了，风左季和楚明珠这才没有继续聊下去。
可是风左季看着同样的铝制饭盒里，自己这边炒的油亮的青菜和红润的肉，又看了看姑娘那边泡着水的和踩碎了的窝头终究是于心不忍。
她将自己的饭盒推了过去。“你们吃吧。”两个姑娘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风左季笑了笑“刚好没什么胃口。不吃也浪费了。”说完拉着白东望离开了包厢。
白东望一句话没有说，只是跟在风左季身后。
风左季知道有些事情不用跟白东望解释，他恐怕看上一眼就知道了两个姑娘的过往。
风左季和白东望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风左季问白东望：“你知道他们两个从哪来又要去哪么？”
白东望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风左季继续问：“那他们两个所愿会成真吗？”
白东望继续点头，可是风左季看出了白东望脸上的欲言又止，风左季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就那么看着白东望。
白东望叹了口气，淡声说：“这一次他们两个会死的。”
风左季眉头紧皱“为什么？他们两个即便上了战场也应该是医疗兵啊，而且是姑娘。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白东望看向车厢的方向“他们两个所在的营帐被敌军偷袭，烧起了大火引发了爆炸。而他们两个为了救一个瘫痪在床不能移动的伤病被炸死在了营帐内，尸骨无存。”
风左季也看向车厢的方向“我们不能救救他们吗？”
白东望看着风左季摇了摇头“这是他们定好的命数，不能随意更改，如果改了，不仅会影响他们这一世，同样也会影响他们的轮回，到时候天道惩罚不是你能承受的。”
风左季张了张嘴，知道自己说的这是孩子话了，但还是不死心的想要继续问：“我们这次去不就是为了改变姜右宾的命运么？为什么姜右宾可以，他俩不行？”
白东望叹了口气：“因为冉平晓本来就有你的怒魄，不是常人，她的命数本不应该受这天地钳制，而他之所以会有那样的结果，是因为天地的强行介入，你去更改不算违背天道，姜右宾作为冉平晓的丈夫，他的命数自然也可以更改。”
白东望知道，其实这一切风左季心知肚明。她只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后果。
两人相顾无言，风左季看着包厢门口，隐约能看到姑娘们的笑脸。
这么普通的姑娘却是那么伟大的人，折让风左季不由的想起了姜右宾。
他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如果单纯将他视为一个将领，按照原定的命数他无疑是个英雄。
她真的要逼着这样一个英雄去拆穿几十年来自欺欺人的谎言。逼着他面对痛苦的现实么？
风左季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为产生了怀疑，白东望看着风左季脸上的犹豫，他拉住了风左季的手
“他们是英雄，他们身上背负着光环，他们值得被人尊敬。但是这始终是在他们的职业范围内的。这一切并不能与他们的其他方面的不足相抵消，做的不对就是不对。不能因为他在另一个方面做对了。获得了成就就全面肯定他的一切所作所为。”
风左季看着白东望眼神逐渐坚定，对，她做的没错，她承认并敬佩姜右宾作为将领所做的一切，但这并不能抵消掉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
风左季再次回到包厢的时候，两个姑娘已经吃完饭。她们甚至将铝制饭盆刷干净放到了风左季他们的铺位前。
风左季的笑还是那样柔和，慈爱，就像他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即将面临死亡一样，只是默默承包了两个姑娘在火车上的一切杂事并且在有意无意间了解两个姑娘的家庭情况。
他们的结局风左季无法改变。至少在他们走向结局的路上，风左季尽力想让他们过的舒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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