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林锦璇稍稍想了想，即便还不清楚这件事真正参与进来的人有多少，还有多少后手，可对方针对自己的恶意已经昭然若揭，且绝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收手。
妇人是她身边的碧玉送进大理寺的，如今暂时在大理寺那边关押着，如果出了什么事，转头人家就能找机会把这件事泼在自己头上。
比如说，把妇人伪造出自缢的样子，然后就可以对外说是被她逼死的。
这是最简单最粗暴也最让人百口莫辩的一种方式，毕竟人死了，还能说什么呢？
所以，林锦璇早就让碧玉做了一些安排，至少不能让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
碧玉温和说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将一切都打理妥当，除了经手的狱卒和大理寺卿之外，其他人都以为那位死囚就是今日被关押进去的妇人。”
而碧玉提到的这些人，自然是完全可信的。
至少在如今这件事上，是完全可信的。
林锦璇轻轻嗯了一声，“是将二者调换了身份还是？”
碧玉：“调换了一下身份，此外，那妇人就在那死囚隔壁不远处的笼子里，如果有人真要对‘妇人’动手的话，她或许有机会亲眼看到。”
林锦璇点点头。
其实如果不是碧玉直接将事情拔高到了刺杀皇室宗亲的层面上，普通的冲突并不需要将妇人送到大理寺那边去。
但之所以会这样安排，林锦璇也是有多重考量。
一来，一般百姓对官府天然就带着一丝敬畏甚至惧怕，普通官兵对百姓就很有震慑力了，如果是大理寺这种普通人可能根本没机会见的高等级行政机构，基本上是问什么就说什么，不敢撒谎。
二来，大理寺位置特殊，大理寺卿唯一上峰就是皇帝，受皇帝直接管辖，只要皇帝脑子还清醒，手里权利没分散出去，那大理寺这样的位置，谁伸手谁就是在摸皇帝的虎须，离死不远。
说的难听一点，皇帝在位时，就算是太子，也不能直接插手大理寺里的事情，除非皇帝同意。
所以，背后那些人不动作还好，一旦真对着大理寺那边伸出手，在林锦璇这边早有防备的情况下，结果可想而知。
反正林锦璇是绝不可能替人遮掩的。
至于林锦璇……
她这可不是插手大理寺的事情，只是作为一个受害者，出于谨慎提出了一个建议，而大理寺卿觉得她这边的建议可取，配合了一下罢了。
而且这件事，那位大理寺卿也不会瞒着皇帝那边，这一点林锦璇也是清楚的。
林锦璇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方才写下的名字旁边又写了几个名字，都是她印象里与那二人关系不错且与林家、陈家有些不对付的官员，慢慢说道：“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
碧玉垂眸：“您是怀疑，对方是故意露出破绽，实际上在这件事之外，另外安排了一些戏码等着您？”
林锦璇：“不清楚，但我总觉得如果是真的想要对我不利的话，在明知道我背后站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这样的招数，未免也有些打草惊蛇。”
她已经弄清楚了那妇人家中具体的情况，并没有太出乎她的预料。
妇人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情况比较严重的村子里，即便这几年因着林锦璇带来的影响，不少女孩也开始学着走出家门，但依旧有一些地方固守着一些观念，不愿意将一部分权利还给这些无辜被欺压的女子。
妇人出生的地方对于这一点就尤为严重，村子里还有着严苛的规矩来将男女之间的地位划分开来，比如女人不能上桌吃饭，比如女子不能否定父亲、丈夫的任何话语等等。
但是另一方面，村子里却也没有限制女人的外出，因为他们还需要女子下地来承担一部分农活，如果村子里哪个女子不干活的话，反而会被整个村子里的人一起骂。
又要牛干活，又不给牛吃草，就是这么一回事。
陈家人调查的时候，专注的是妇人那一家本身，而林锦璇让碧玉调查的则是当地的情况，两者结合在一起，才能让林锦璇更好的去思考妇人如今的心境。
林锦璇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条条框框，说了一句：“她活的很痛苦吧。”
即便没有说是谁，碧玉也明白，林锦璇此刻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是在说谁。
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有些人生活在苦痛之中，心却依旧向着阳光，所以一旦看到一点机会，就会努力向上生长；而有些人，生活在苦痛之中，却想着将生长在阳光之下的人一起拉入她所在的泥泞沼泽之中，这便是人性。”
林锦璇：“今日这件事，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妇人之仁？”
碧玉摇了摇头：“主子做事自然有主子的考量，再者，妇人之仁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对女人的偏见，多指处事优柔寡断，施小恩小惠，不识大体。”
她说着，缓缓抬眸，与林锦璇对视，眼神温和而坚定：“您不是这样的人，您真正做出决定的时候，比谁都干脆果决。”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您身处高位，还愿意垂下眼去怜惜一个对您怀着恶意的愚昧又可怜的妇人，这并不是说您愚蠢，对着要害自己的人还烂好心。”
“恰恰相反，奴婢认为，这反倒证明了您从始至终，都没有忘了自己的初心。”
林锦璇看着碧玉，微微一怔。
她安静片刻，才低声喃喃：“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么。”
碧玉笑了笑，低下头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句，其实是奴婢曾经在某个位面偶然听到的，因为觉得很温柔，所以一直记在心里。”
“在奴婢看来，您一直都是如这句诗一般温柔的人，从未变过。”
林锦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某种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莫名的酸涩感在一刹那冲刺在她的胸腔里，却并不是因为难过，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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