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姑娘！”
察觉到床上的沈云湘睡得不安稳，一旁早已候着侍婢晚红赶紧上前唤了两声。
“明翠快去把药端来。”
催促完明翠，晚红自己拧了帕子替床上的沈云湘擦汗。
突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晚红的手。
“姑娘，您醒了？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沈云湘慢慢回过神，眼前出现的这个圆脸长眼的丫头，好像是，
“晚红？”
随即沈云湘反应过来了，她看得见？她能说话了？！
“诶。”晚红红着眼应了声，没注意沈云湘的神色变化，只道，“姑娘总算醒了，大夫说…”
沈云湘已经什么听不见了，她不是死了吗？晚红不是早就嫁出去了吗？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晚红想走，沈云湘攥紧晚红的手臂，狠声道：“你去哪？”
被沈云湘眼底的狠戾惊到，晚红期期艾艾说了声，“奴婢，奴婢想去给姑娘倒水。”
沈云湘的手一松，放开了晚红。
晚红却不敢动了，只侯在一旁疑惑打量着沈云湘。
沈云湘的视线落在自己收回了手上，她的手也能动？
那腿呢？
沈云湘随即就要起身，晚红赶紧上前来扶，“姑娘，您身子将好，还要静养，可不能起来啊，姑娘。”
沈云湘不听，扶着晚红的手站了起来，踉跄了两步，又跌坐回床上。
腿也能动，怎么会这样？
沈云湘不露痕迹地打量了房间一眼，心下震动。
这里是她未出阁前住的小青州，可是，三年前，小青州之前不是烧毁了吗？
正想着，一直站在床脚的青衣婢女，“扑通”一声跪下，抬手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等到半张脸都肿起来了，那青衣婢女抬起了头，眼里满含泪水。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
“水碧！”再见这张熟悉的脸，沈云湘一惊，一把抓住水碧的手，“你没...”
水碧没死？水碧怎么会没死？她亲眼看着的水碧倒在血泊中的。
沈云湘骇然，抓住水碧的手更加用力，心底兀地窜出个疯狂的念头，“镜子！我要镜子！”
一旁正倒水的婢女青竹，听了沈云湘的话，迅速取下铜镜递给沈云湘，“姑娘，您要的镜子。”
沈云湘急急接过望去，铜镜上出现的是个约莫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杏眼柳眉，朱唇秀鼻，沈云湘的手摸过自己的脸，没有刀痕。
看了全程的晚红心下惴的慌，试探性地叫了声，“姑娘？”
沈云湘突地回头看她，眼底目光灼灼，“眼下是什么时候？”
晚红咽了咽口水，“姑娘，已过了酉时了。”
“我是问，眼下是元和几年？”
因着沈云湘的问题，晚红的心止不住地狂跳，“回姑娘，是，是元和十二年。”
元和十二年？
沈云湘一怔，放下了铜镜，她是回来了？还是梦醒了？
晚红捂着狂跳的心口，安慰沈云湘道：“姑娘许是睡迷糊了，药就来了，喝了药姑娘就会好起来的。”
由着晚红扶着她半躺回床上，沈云湘扫了眼床前站着的三个婢女。
“水碧留下，其他人先下去。”
晚红同青竹对视了一眼，福了礼退下，水碧搓了搓手，不敢抬头。
“水碧，”沈云湘示意水碧走进些，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呢？
沈云湘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姑娘？”等不到沈云湘的下半句，水碧抬眼觑了眼沈云湘。
“水碧，你之前做过梦吗？”
水碧点点头，“做过的。”
沈云湘一急，追问道：“你梦到过什么？”
“奴婢梦见了阿娘和大弟，阿弟已经长到这么高了...”
沈云湘细细听着，可等了半息，水碧还在说梦里的弟弟如何如何...
沈云湘忍不住出言打断，“你可有梦到过，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
“比如，将来某一天，我会横死...”
“姑娘！”水碧急急叫了声，立刻跪下，“姑娘，这话可不能说的。”
沈云湘心下了然，面色扯了一抹笑来。
“起来吧，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下去吧。”
“是。”
等水碧离开后，沈云湘默默起身，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自嘲，她居然连水碧都信不过了。
正想着，门外忽地传来一声。
“姑娘，药来了。”
沈云湘身形微不可见地一抖，目光落在了从外走来的晚红同她身后的明翠身上。
晚红从明翠手中接过药，试了温度，就要递给沈云湘，发现沈云湘的目光落在明翠的身上后，晚红跟着疑惑地打量了一眼明翠，没发现明翠有什么异样，晚红叫了声，“姑娘。”
沈云湘淡淡收回眼，自个接过药碗，一口咽下药汤，摆手拒绝了明翠递上的梅干。
明翠怯怯地收回了手。
喝完药，沈云湘随手将药碗递给晚红，问道：“母亲知道我醒了么？”
“回姑娘，青竹已经去回禀太太了，太太这些日子因着姑娘身子不适，也跟着熬了好些日子。”
听了这话，沈云湘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母亲向来拿她当眼珠子护着，如今她只是病了，母亲就跟着熬着好些时日，倘若那些记忆是真的，那母亲…
沈云湘不愿再想，让晚红伺候她起身、刚换好衣裳，就听见门外青竹喊，“姑娘，太太来了。”
沈云湘脚步一急，匆匆绕过松鹤屏风出来，正瞧着青芝扶着陈氏进来。
陈氏虽年近三十，但生的清丽秀雅，半点瞧不出年纪。见沈云湘起身来迎，陈氏双眼迅速泛红，一把揽过沈云湘，叫了声，“姩姩”。
沈云湘匐在陈氏怀里，这才真正忍不住哭了出来。
被沈云湘哭得心酸，陈氏到底没舍得责罚沈云湘贪凉吃坏了肚子，只拍着沈云湘的背，轻轻安慰。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云湘红着眼从陈氏怀里起身，瓮声瓮气叫了声母亲。
陈氏接过大丫鬟青芝递来的帕子，拧着帕子给沈云湘试泪，刮了刮沈云湘哭红的鼻头。
“多大的姑娘了，还哭得像个小娃儿。”
沈云湘眼眶通红，知道陈氏是故意挪揄，跟着浅浅一笑。
看着沈云湘挂着泪的笑脸，陈氏心下发软，摸了摸沈云湘的发，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吃了。”
沈云湘垂了眼，没有说话。
一旁陪着的青芝应和道：“可不是么，不枉咱们太太这些日子天天烧香念经，姑娘总算是好起来了。”
陈氏怜爱地捏了捏沈云湘的脸，“我还想着，过几日姩姩再不醒，就去庵里捐个观音，既然姩姩醒了，就一道去，给菩萨还愿。”
沈云湘点头应下，同陈氏说了好一会话，最后还是陈氏见她刚醒，让沈云湘自个歇着了。
等陈氏一走，沈云湘从床上起身，去了旁边的书房，将一众婢女隔绝在了书房外。
书房外，几人中年龄最小的明翠怯生生地问，“晚红姐，姑娘这是怎么了？”
“许是姑娘身子没好全，”晚红摇摇头，“还是得请大夫来看看。”
说到这，晚红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姑娘病得都糊涂了，竟是记不清这是哪年了。
书房里的沈云湘浑然不知，她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的黄木梨椅上，望着眼前自己写下的“元和十二年”发怔。
元和十二年，六月，她因着苦夏，一连吃了好几顿凉食，晚间就了肚子，半夜还发起高烧，一连半月没有退烧，直到七月初她才醒来。
只是，为何醒来的她，会有一段没有发生过的记忆？
那段记忆是梦？
沈云湘伸出手，凭空捏了捏，手指灵活，仿佛之前被硬生生折断的事，是她的错觉。
想到此前的经历，沈云湘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那不是错觉，不是梦！那些经历如此真实，她生生被打断手脚，挖了眼，断了舌，这痛催心剖肝，不可能是假！
许是她命不该绝，老天再给了她一次机会？
想通这点，沈云湘叫了晚红进来。
“姑娘，您找我？”
沈云湘不说话，只细细打量着晚红，她记得晚红是在这一年嫁出了府，眼下晚红还在府上，说明这事还没有发生。
“姑娘？”
“我病了的这些日子，家中可有甚事发生？”
“也没甚事，就是家里几个姑娘都来看过姑娘，老太太也派了高嬷嬷来问过姑娘的情况。”
沈云湘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被沈云湘紧紧盯着，晚红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姑娘，还有事么？”
沈云湘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我记着前些日子，母亲同我新做了几套的衣裳？”
“回姑娘，是有几套新做的，奴婢都收在柜子里了。”
“明日都拿出来晒晒。”
“是。”
等晚红退下后，沈云湘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她是回来了，可前世那些事血债就算了？
不可能，她要让负了她的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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