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之后，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雪终是停了，沈云湘今日起了个大早，前些日子说好了，今儿要去静善庵上香。
用过早膳，沈云湘便去了陈氏的临兰院，陈氏还在用饭，沈云湘陪着陈氏坐下说话，哄着陈氏多用些，自己也陪着吃了几口。
等陈氏拾掇好了，沈云湘蹙眉望着陈氏，想了想，让双喜给陈氏又拿了件斗篷。
“哪里就这般冷了？”陈氏有些发笑，自她有孕以来，沈云湘就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操心。
“那就不穿了，在马车上盖着。”
沈云溪在一旁陪着笑。今日去上香，她也一道去。
陈氏看了眼沈云溪，笑着道：“今日这样倒是好看。”
沈云溪今日穿了件绯红色小袄，下身是件藏青色襦裙，今日扎了个百合髻，倒是清秀可人，沈云溪脸一红，福了礼道：“多谢太太。”
等沈云湘一行人出门的时候，沈云舒早就等在沈府门前了。
“四姐姐，三姐姐，母亲说可以让我们坐一辆马车。”
等发现陈氏也在看她，沈云舒红着脸，叫了声，“伯母好。”
陈氏笑着点头，朝着马车边孙氏道：“倒是难为你等我。”
孙氏伸手扶陈氏上马车：“嫂子说哪里话，我们也才到。”
礼佛这事儿，陈氏也是请了卢氏的，卢氏只推说家中有事走不开，得了这个回复，陈氏心下松了口气，卢氏不去反而更好。
等几人上了马车，沈云舒满足地叹了口气，说道，“终于可以出来走走了，在家实在是闷坏了。”
边说，沈云舒一边亲亲热热拉着沈云湘沈云溪往自己身边带。
沈云湘努力稳住身影，说了句：“坐好。”
“好吧。”
沈云舒不甚情愿应了声，靠在沈云溪肩上，惆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柳娘子身体好些了没有？”
柳娘子？沈云溪微微蹙眉，也不问，只是静静听着。
倒是沈云湘看出了沈云溪的疑惑，简单解释了几句。
“如此说来，这柳娘子当真是个妙人。”
“可不是，可惜我们没有机会再见。”想到这般伤心事，沈云舒取出帕子，在眼角轻按。
见云舒似乎要哭，沈云溪一慌，忙出声安慰，“五妹妹…”
沈云湘笑着扯了扯沈云溪的袖子，“三姐姐别被她唬住了，她这是在作佯。”
沈云溪捏着帕子，定睛一看，沈云舒哪里有什么眼泪？
“我在偷偷掉眼泪。”沈云湘摇了摇沈云湘的胳膊说道。
“你呀。”
三人俱是一笑，又说起别的趣事来。马车停下时，沈云舒还遗憾上了。“怎么这就到了？”
沈云湘失笑，由着水碧扶着下了马车。
今日难得雪停，来上香的人更是比以往多了不少，门口候着的女尼眼尖，朝着几人道了声佛。
“阿弥陀佛，陈施主，慧鉴师太已经等候多时了。”
“有劳。”
双喜得了示意，将锦囊递给女尼，那女尼也不推辞，谢过陈氏，领着众人从小路去了后院。
沈云湘抬头看了眼层层直上的楼梯和大殿里的满堂诸佛，心下嗤了一声。
神佛这般高高在上，还谈什么“普度众生”？
几人由女尼引着，专供女客休息的后院。
早就候着的慧鉴瞧见陈氏，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慧鉴师太。”
陈氏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领着她们前来的女尼行了礼后退下了。
等众人安置好，陈氏已经和孙氏、慧鉴师太谈上了。
沈云舒向来不喜静，想要出去，孙氏无奈请了来上茶的女尼带她出去。
陈氏看了眼沈云湘道：“你俩也一道出去吧。”
沈云湘摇了摇头，“我陪着母亲。”
“五妹妹，我同你出去吧。”沈云溪接过话，请了沈云舒一道出了门。
沈云湘看着讲经的慧鉴，垂下了眼。
她上一世就同母亲来过静善庵，也知道庵里的情况。
整个庵里也就慧鉴是真心念佛，慧白同慧慈属于一丘之貉，专营“符水”同“送子”。
主持慧禅又是个不理俗事的，所以这庵里向来就是慧慈同慧白说了算。
说到底，能信的也就是慧鉴了，可是沈云湘还是放心不下。
慧鉴朝着众人点点头，开始了讲经。
佛度世人，一花一叶都是世界，稚子也可能有慧根，只是瞥见沈云湘的神色，慧鉴一愣，再定睛去看，就见沈云湘又是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
慧鉴摇摇头，只当自己眼花看错了。
沈云湘听的入神，想起了些上辈子的往事。上一世她也曾去过远山寺，见过享有“活佛”之称舜若方丈，她那是还是众人口中的“王妃娘娘”，位高权重。
舜若大师却同她说：“不住法者，谓照见身心法相空也。”
她那时还觉得舜若好笑，她当时所得的怎么就是空相了？
现在想来，倒是她被浮云遮眼了，竟没看到一切都是虚妄。
还没等惆怅完，瞥见慧鉴眼里的端详，沈云湘连忙收了心，端出一抹困惑的神色，算是糊弄过去。
院子外，由着女尼领着，沈云舒牵着沈云溪，在路上慢慢走着。
“三姐姐，四姐姐怎么不一道出来？”
“太太身子重，四妹妹可能是想多陪陪太太。”沈云溪解释道：“你不是要去看看佛堂吗，我们先去看看。”
沈云舒很快就将这事抛诸脑后，蹦蹦跳跳地朝着佛堂走了，沈云溪担心她滑到，紧紧跟着。
来静善庵拜观音都是女客，俩人也不避，直接进了内堂。
主殿上观音含笑，眉目如画，沈云溪捻了香，跪在蒲团上，轻轻叩首，沈云舒也有样学样，也捻香拜了。
俩人上完香，捐了香火，便退出了佛堂。
“这位姐姐，”沈云舒朝着一旁的女尼福了礼，问道：“这庵里可有别的去处？”
被唤作“姐姐”的女尼微微一愣，看向沈云舒，看出了沈云舒这话的目的，答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后院有庵里救助的山猫同野兔。
“真的？”沈云舒一喜，叫了沈云溪，“三姐姐，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沈云溪点点头，“烦请师太带路。”
等沈云舒俩人回来的时候，慧鉴师太已经离开了，庵里上了素斋，沈云湘正陪着陈氏与孙氏用饭。
“才说着呢，这不就回来了。”孙氏看着女儿笑，“玩好了？来用饭吧。”
沈云湘目光闪闪亮亮，朝着沈云湘调皮眨了下眼，坐在了孙氏身边。
沈云湘有些意外，又去看沈云溪，就见沈云溪朝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沈云湘了然，也不追问，伺候母亲用了午饭。
饭后，陈氏乏了，青芝伺候陈氏小栖，孙氏领着春融去了佛堂烧香了，留了沈家三女一道说话。
院里亭子里，沈云舒偷偷对沈云湘咬耳朵，边说，沈云舒还朝着沈云溪笑，沈云溪也不恼，就是有些面红。
沈云湘听着听着，不自觉就蹙起了眉。
沈云舒算是直白的，没怎么添油加醋地描述之前发生的场景，但是沈云湘的心有些突突的。
静善庵是观音庵，来拜观音的大多是些女子，或是来陪妻子，母亲烧香的男子，沈云舒她们方才遇上的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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