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吃饭？”启风问得很小心。宁澈看上去似乎在慢慢的恢复了，但是脸色很是惨白，远没达到没事的地步。启风知道自从他家被查封后，宁氏的所有财产都上交国库了。宁澈现有的都是自己的工资里赚的，大学荣誉教授应该待遇还可以，正常生活质量是可以保证的。他不想在他面前太随意，让他有一丝丝的不好的感觉。
宁澈笑了下，“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启风瞄了他一眼，他心情似乎可以，“我都可以。我觉得我脸皮不能这么厚，来打扰了你，还让你请客，我来买单吧。”
这次宁澈没笑，“你以为我连吃你吃一顿的钱都没有吗？”
启风赶紧挥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知道的宁澈从小一直是很敏感的。
“我们去大学街吧，那边有一家餐厅味道还不错。”
“嗯，好。”
他们沿着出校门口的大道走去，向晚的夜风吹走了夏天的燥热，带来一丝凉爽的气息。
“你，在这里生活得好吗？”
“好，”宁澈说，“挺好的。”
“我，”启风说，“我……”
宁澈停下脚步，“启风，你知道你没错的，所以你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我应该第一时间为我和我的家人向你和你的家人道歉。”
启风把头偏向一边，突然匪夷所思地笑了声，“宁澈，”他也停下来，“我希望不管我跟你的家族经历了什么，他们让我们经受了什么样的苦难，我希望我们就是单纯的我们，没有仇恨，没有眼泪，没有不甘的启风和宁澈。一如当年那两个两小无猜的小伙伴一样。”他站在夜晚的路灯下一本正经说话的姿态、眼神都震撼了宁澈的内心。
过了好一会儿，宁澈终于动了下，“你不怪我父亲杀了你们家那么多人，让你家族当了十多年的叛国贼吗？”
“都过去了，并且那不是你的错。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背负着沉重的罪孽感度过余生。”
宁澈垂下头，过了那么几分钟，肩头颤抖起来。启风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宁澈抢了他的泡泡糖，他追了他两圈又抢了回来，当时他就像现在这样垂着头不停耸动肩膀。
启风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抱住他，“别哭了，不然我妈和你妈在天上又觉得是我在欺负你了。”
宁澈听到这话，肩膀抖动得更剧烈了。
诶。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一进餐馆，宁澈竟发现林涌和尹佳也在那。他转头看身后的启风，后者耸耸肩，“缘份吧，谁知道呢？”
“菜点好了吗？”启风边问边拉开椅子坐下。
“马上就要上了。”尹佳说，“我们不知道教授喜欢什么饮料点了椰汁，可以吗？”最后那一句是问宁澈的。
“可以啊。”教授温柔答道。默默看了一眼身边的启风，难道他记得……？
菜一上来，宁澈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不带一点辣。这下他确定了，这桌是为他准备的。他还记得。
吃完饭，启风说跟尹佳去买点东西，让林涌陪教授先往学校去，等下去追他们。。
跟自己的学生走到校园的马路上还挺……不自在的。更何况要问那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林涌不是启风，林涌只是他的学生。
宁澈先从一些啸鹰的日常生活问起，林涌倒是蛮认真的一一回答。
“启风跟……司令还在一起吗？”宁澈突然问道，也不知道自己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了这个异常想知道的问题。
林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到启风最近搬回了第九大道，想必苍蓝也跟着搬回去了，因为最近启风虽是忙但是心情和脸色都好了不少，情绪也稳定多了。“嗯。”
“他……”宁澈极尽克制地问，“他……开心吗？”
林涌瞄了一眼以前的老师，这问题讨论得很尴尬，要怎么回答他？
“挺开心的，司令……很照顾他……”司令确实对他很好吧，即便当着朋友的面都对他予取予求。
“那就好。”
一路上他们沉默着。林涌想了好久，还是试探性问了出来，“教授，你真的不回科技居了？”
宁澈没有犹豫，“不回了。”
他太干脆，堵得林涌都不好问下一个问题了，于是他们之间又陷入一片沉默。
放暑假了，路上没几个人，学生都打包回家了。不过今晚的夜色真不错，星星像神随手撒在磨砂灰盘上的一把盐，星星点点占满了整个天空。
宁澈好久没像这样感受过自然界的风、草、和头顶这片璀璨的星空了。
“哎！前面那两位帅气的帅哥停下，等等我们。”尹佳气喘吁吁喊道。
宁澈他们正停在学生宿舍楼和教职工楼分岔的路口。启风手提着一个塑料集袋带女孩奔过来，他微喘着说，“林涌你送尹佳回宿舍楼，我送教授回教职工楼。”
“嗯，好的。”林涌真是巴不得了，“那教授再见。”
“不用送我，你们——”
启风拉起宁澈的手，“我有话跟你说，”他转身对尹佳他们说，“拜拜。”
“我等下在校门口等你。”林涌喊。
“OK！”
他们走过拐角，宁澈问，“跟我说什么？”
“那个，我想送个东西给你，你愿意接受吗？”
“嗯？”宁澈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启风的意思是，愿不愿意真的原谅他。“好啊，”
当启风把一大盒泡泡糖放他手里时，宁澈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喜欢？”
“不是。”宁澈说，“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还能从你手里亲自接过儿时泡泡糖，感觉太可不思议。”
“傻瓜，千万别哭啊。我送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启风剥了个塞他嘴里，“我希望你以后遇到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我，你的事我一定会尽量帮忙。”
路前方走来一二个学生，那一瞬间，宁澈觉得时光仿佛倒流了，他突然说，“我们这样站在大学的马路上，感觉我们是正在读书的学生啊。”
启风把手一扬，“宁教授，你知道我这智商读书是废材。”
“嗯，你还想潜入极夜系统，我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你的勇气还是佩服你的智商？”
启风怪不好意思挠着头说，“谢谢你的夸——雾草！”
宁澈扶着他的肩笑弯腰。
启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有你这么损自己学生的么？”这样畅怀大笑的宁澈他好久不见了。
在那一瞬，或许，真的吹来一阵十年前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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