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教你绣的缎绣，做得如何了？”
柳浅浅的毛笔搁到一旁，揉了两下手腕问道。
苏美人闻声抬起头，“缎绣本就极为耗时，妾熬了两个整夜，也才完成了一部分，太后要的不急，只说想看看妾的手艺，便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难怪瞧着你，比起先前要多了些倦意，”柳浅浅忍不住轻笑，“难为你了。”
苏美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左右不过是尽孝，还能为皇上祈福，娘娘可别这么说，所以今日到娘娘这里偷闲一会儿。”
柳浅浅瞧她，“就不怕太后再差使你？”
苏美人脸上的神情一变，转眼又是坦然，“绣活本就是精细的活，妾就算不吃不睡，也是这个进度，太后若是真的催得急，还是得请两个人，帮着妾一块儿做才好。”
柳浅浅闻言，轻声一笑，“你倒是通透。”
苏美人抿嘴，亦是跟着笑了。
柳浅浅等宫人换好了新墨，捏着毛笔沾湿，又是将笔触贴到了画布之上。
两人往来得多了，彼此也有了默契，有些话简单点了两句，便是都懂得。
太后如今在后宫里想要立威，后宫的嫔妃自然也是顺着太后的心意，浅浅的，从前压制住的周嫔等人，偶尔也会重现几分张扬，尤其是在太后宫里的时候。
加之柳浅浅始终温婉疏离的态度，就算想要依附过来的人，也是吃了不少闭门羹。
久而久之，昭和宫的门楣便没有那么多人想来踏了。
也只有苏美人，隔三差五的总会来陪柳浅浅说说话。
没想到，也是惹了太后的眼。
前几日到慈宁宫请安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起的话茬，说起了刺绣一事，而后宫里，又属苏美人的绣活最为精细。
太后说着要供奉菩萨，就请苏美人做一个缎绣屏风，等到恩沐节时供奉祈福。
这才有了二人方才的对话。
苏美人绣了一会儿，手腕酸了，也就停下了。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微微活动了身子，正巧走到柳浅浅身后，目光自然就落在了那幅画上，嘴里泄出一声感慨，“娘娘的技艺，果真叫人佩服。”
柳浅浅不急不缓的落在最后一笔，又取来粉嫩的颜色，在一旁点上两点，像极了荷花倒映的模样。
也不避讳，就将画布微微挪了一下，“你瞧瞧，可还像本宫？”
苏美人的视线来回一扫，用力点了头。
“分毫不差，娘娘着色精巧，线条流畅……”夸着夸着，她的话语顿挫了一下，笑出了声，“只是，怎么看着，画中的娘娘怎么要胖上许多，这个脸颊和身子都大了一圈。”
柳浅浅抿了下嘴，接过诗语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手上蹭到的墨色，“你是不知道，从前我是吃什么吐什么，如今，才刚下肚，转眼就饿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胖了不少，也不知道等皇上回来时，我该胖成什么样了。”
苏美人听着，目光尤为诧异，看着柳浅浅的眼睛就连眨都不眨，“没想到，娘娘也……”
“本宫也如何？”
柳浅浅的眉梢微微挑起，“时光浸染，姿容总会衰竭的，索性本宫就将这画夸大一二，等皇上回来，瞧见本宫，日益福润，也省的有了落差。”
苏美人抬起手，掩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柳浅浅在她心中，从来都是尊贵而高不可攀的，如今小女儿态的一番言辞，又是叫两人亲近不少。
……
“太后，苏美人像是……又去了昭和宫。”
魏嬷嬷得了宫人的话，便是到太后跟前汇报了一声。
太后听了，神色也算正常，“她倒是不为所动。”
魏嬷嬷想了想，回道，“听说，苏美人从前不得皇上喜欢，还是因为婉皇贵妃，才晋了如今的位份，想来也是知恩图报，才会时常去昭和宫走动吧。”
太后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哦？还有这样的事儿？”
魏嬷嬷脸上带着笑，轻轻地点头，“听说，老奴也就是听宫里的人说起，太后若是感兴趣，倒可以问问周嫔他们的。”
太后没有应声，反倒是慢悠悠的拨弄起了手腕上的佛珠。
魏嬷嬷见此，也是噤了声，往后退了半步，便不再说话。
……
等柳浅浅的手书送到远山军营，已经是一日之后了。
两军交锋，禁卫将士溃败，勉强守住了军队驻扎之下的一亩三分田。
三个月的时间，禁卫军撤退的次数颇多，四王的将士气势如虹。
而宇文煜所处的军营里，分毫不见将士们因为落败而唉声叹气，反倒是一个个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兵器的使用技巧，明明是擅使长枪的将士，却提着一把砍刀左右挥舞。
宇文煜正领着将领巡视军营各处。
莫都统连日来整日整夜的忙着处理军中杂物，脸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长短不一的胡渣，盔甲下的发丝都有些油亮，此刻跟在宇文煜的身边，一一汇报着这几日以来的战况，语气里满是兴奋，“皇上，第四营和第六营昨日训练完成，时至今日，全部军营已提前完成既定的训练……”
“轻伤不退战线！重伤还要提刀砍！”
一声粗砺的怒吼打断了莫都统的话，等他听清将士嘴里喊的话，嘴边的话语一时也乱了调，“练……皇…”
宇文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朝着高喊着号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提刀砍！！”
一队将士坚定的跟着领头的人高声喊着，却被莫都统上前，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
将士们回头，众人显然也是时常见到皇上的，神情分毫不乱，盔甲相触，齐齐跪下，“参见皇上！”
宇文煜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刚才喊的什么？”
几个将士面面相觑，没有应话。
宇文煜点了领头的那一人，“你说。”
被点到的将士毫不迟疑地双手抱拳，“回皇上的话！末将们喊的口号！轻伤不下战线，重伤还要提刀砍！”
将士喊得声音大，脚边的泥土都好像松动了一些。
宇文煜看了他一眼，“重伤还要提刀砍？”
将士毫不迟疑地点头，“是！”
宇文煜看了莫都统一眼，莫都统只觉得心跳如雷。
宇文煜又问，“哪支军队出来的？”
将士挺直了胸板，与有荣焉的抬着头，“回皇上，禁卫军第七营，最早完成训练的一批，末将有幸随骁骑营前往瑶山，营救皇贵妃娘娘与一众朝臣！这些话便是柳小将军教的！”
莫都统猛地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抬起胳膊抹了抹额角的汗，不是他带出来的就好。
宇文煜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好好好，柳易辰。
旋即神情肃然，话语也是多了威压，“往后不可再用，你们是朕一手提拔训练出来的将士，若是轻伤重伤还要拿命去博，若是死了，朕上哪再找如此骁勇善战的你们？”
被宇文煜的话语夸的脸颊一热，将士立马应声，“是！末将遵命！”
宇文煜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打仗，靠的是脑子，不是蛮力”，就领着众人返回了营帐，莫都统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孙公公收到金陵城里送来的折子和书信，很快就凭着上头的编号排了序。
等到宇文煜到桌前坐下，便是看见摆在最上面的簪花小楷。
孙公公嘴角一咧，“皇上，皇贵妃娘娘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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