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市决策层将酒厂未来的命运交给工人自己掌握，原本是无奈之举。
这个曾经无比辉煌，为营州市财政做过巨大贡献的厂子，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从一个献血者，变成了一个吸血鬼。
自打五年前开始，每年都需要市里财政大笔的拨款才能坚持下去。
这跟当时的大环境有关。
营州市今年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把几个严重拖市里后腿的厂子处理掉。
第一个要动的，就是营州酒厂。
只不过上头的犹豫不决，给了下面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比如酒厂办公室主任赵明远。
有购买意向的东瀛助友集团，秘密找上了他。
承诺只要赵明远想办法让工人同意将酒厂卖给助友集团，他可以拿到50万华币的好处费。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300块的东北小城，50万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为了这笔钱，赵明远甚至连自家的祖坟都能刨，更不要说一些苦哈哈的工人生计，更不被他放在心上。
经过几天的游说，赵明远从助友集团会给每个工人发放1000块钱的遣散费入手，煽动了三分之二的工人，聚集到办公楼前闹事，强烈要求厂里同意东瀛人收购酒厂。
大部分人都是短视的，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工人们听说东瀛人给遣散费，很多都心动了。
反正厂子已经半死不活的，还不如拿了这笔钱另找其他的工作。
1000块，已经相当于普通工人三个多月的工资了。
当然，也有少数对酒厂感情深厚，坚持力挺苏援朝的工人。
比如厂里的文书郑文勇。
这位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书呆子，面对大是大非表现出来的风骨，令很多工人羞愧的低下了头。
赵明远和他的心腹也不是吃素的。
这些人早就对苏援朝一方能做出的反应做了预案。
所以老郑苦口婆心的劝解，不但没起到作用，他自己还被气得手脚冰凉。
“你……你们………”
赵明远目光得意至极，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花花绿绿的钞票，在朝自己的口袋飞奔而来。
“郑文书，你有文化有素质，品德高尚讲情怀，不用吃饭就能活得很好，可我们的工人兄弟不行，他们要吃饭，要养家糊口，酒厂不卖给东瀛人也行，除非苏厂长能拿出同样的遣散费。”
苏援朝气得脸色铁青，紧握双拳。
要不是这里人实在是太多，老苏真想一拳打歪那个令人讨厌的鼻子。
赵明远有恃无恐，他心里笃定苏援朝拿不出遣散费，也不敢当着这么多工人的面对自己动手。
其实他要是敢动手反而更好。
那样的话，工人们会彻底倒向自己这边。
能用皮肉之苦换50万巨款，这笔生意怎么算都划得来。
或许还能讹诈苏援朝这兵痞一笔医药费。
赵明远心里正美滋滋的想着。
人群外一个少年的声音大声道：“是不是苏厂长拿出这笔遣散费，你们这些人就会离开酒厂？”
得意洋洋的赵明远笑容一窒，扭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原本围成一圈的人群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名皮肤略黑的清瘦少年，缓步走了进来。
少年相貌普通，属于扔到人堆里再也找不到那种，只有一双灿若晨星的眼睛，比平常人更加明亮。
赵明远跟他对视了一眼，便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惊慌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好奇。
这个不认识的少年到底是谁？
他的目光，为什么比自己那个在青山县说一不二的姐夫还要摄人心魄？
少年身后，跟着三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国佬。
这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满眼新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刚刚那名赵明远安插在保安队里的心腹，犹豫着挡在少年面前，想拦，又不敢！
赵明远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这里不是你来玩儿的地方，赶紧离开的！”
他不认识少年，苏援朝和郑文勇却熟悉无比。
老苏激动得满脸通红：“张信，你来啦！”
张信无视了赵明远对他的问话，微笑着对苏援朝郑文勇点了点头。
“苏叔叔，郑叔叔……”
被一个比自己儿子年纪还小的少年给落了面子，赵明远脸上挂不住，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苏援朝，这孩子是你家亲戚吗？你让他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算怎么回事？”
原本拙于言辞，被赵明远一伙人挤兑得处于爆发边缘的苏援朝，突然变得心平气和了下来。
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只是觉得张信出现的那一刻，自己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赵主任，酒厂又不是龙潭虎穴，别人就来不得吗？”
张信抬手阻止了老苏继续挖苦赵明远，自己笑眯眯的转头问道：
“这位叔叔，请问你是谁，带着这么多人又想做什么？”
“我是酒厂办公室主任赵明远……”
赵明远目光闪烁了一下：“小孩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什么叫我带着这么多人，明明是工人兄弟们看不惯苏援朝的行为，过来讨个公道的。”
赵明远这番话连消带打，不但将自己从领头闹事的位置上摘了出来，还把带人逼宫的行为，标榜成正义之举。
张信暗暗点头。
不愧是耍嘴皮子出身的办公室主任，难怪苏叔叔和郑叔叔两个人都说不过他。
就冲这份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去做老m的发言人，都白瞎了你的天赋。
“公道？”张信玩味的笑了笑：“公道不公道，自有天知道！”
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张信扭头对围成一圈的工人大声问道：
“刚刚我在外面听到有人说，只要苏叔叔能拿出跟东瀛人一样的遣散费，你们这些人就会离开酒厂，是不是真的？”
工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
苏援朝心里大急：“张信………”
他是想提醒张信，这么多人的遣散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张信脸上的笑容不变，坚定的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老苏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这个小子沉稳淡定的模样，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心安。
赵明远对着人群中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大声道：“当然是真的，没有遣散费还不许把厂子卖给东瀛外商，苏援朝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居心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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